仓灵握住胸前的“奚暮”,心底泛起一股愧疚感,自己这是差点给奚暮戴绿帽子了啊?
唇角有些甜,他摸了摸,竟沾到了血,可他嘴唇没破,抬眼一看,奚玄卿下唇破了。
仓灵:“……”
我咬的?
奚玄卿没说话,这会儿只低垂眉眼,可怜巴巴地擦了擦唇角。
仓灵这才回味过来,清甜的感觉并不是因为血,而是一种琼浆玉酿,喉咙里也是这个味道。
他皱了皱眉:“你给我喝了什么?”
奚玄卿依旧不答,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拢了拢微微散开的衣襟,颇有被抛弃的糟糠之妻那点意思。
仓灵眼尖,看到了对方锁骨下的疤痕,像是剜去了一块血肉,但没流血,不像是新添的痕迹。
“……”
更看不懂了。
“你没事吧?”仓灵声音不自觉地放软。
“无碍。”顿了顿,奚玄卿回答他上个问题,“是醴泉,你昏倒了,身上很热,需要降温,你喝不进去,我才……”
“…………”
仓灵翻了白眼,醴泉是这味儿吗?
他又不是没喝过。
况且,奚玄卿又不是凤凰,随身带凤凰才爱饮的口粮干嘛?
竟不想,奚玄卿还真从袖中乾坤里掏出一壶醴泉水,递给仓灵。
还莫名其妙地说了句:“不是九天境的,是丹穴山的。”
仓灵更看不懂了,他咕咚咕咚灌下去好几口,眉头越皱越紧,味道差很多啊。
奚玄卿不看他,只屈膝坐在地上,一只胳膊搭着膝盖,垂着长睫不知在想什么。
幻境中四季变化无常,此刻天热,六月骄阳熏地大地一片滚烫,奚玄卿却拢了拢袖子衣襟,将脖颈和手臂遮地严严实实,很怕冷似的。
他太瘦了。
瘦地很不均匀。
昨夜为了给他治疗,好让他泡进药浴中,仓灵扒过他衣裳,将他身体看了个遍,知道他不是孱弱病瘦之人,肌肉均匀,体态劲俊,可如今看着,那双掩在衣袍下的双臂很瘦,都瘦成皮包骨头了。
仓灵甚至怀疑,自己一个昏迷,是不是就过去了好几年,都给人家饿瘦了。
他盯着奚玄卿看,觉得对方愈发古怪了,有很多话想问,但对方这模样太可怜,他问不出口。
又想起识海中大司命说的话,这人还是一块石头的时候就被偷走,被欺骗,被玩命地训练,还落了许多心理阴影。
最信任的师尊,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想要他的命。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一定是崩溃的吧?
更觉得奚玄卿可怜了,生出了点怜悯,心口也酸酸涩涩的。
仓灵抱着玉壶,又咽下一口醴泉,舒服多了。
想起奚玄卿人形之下,坑坑洼洼的石身,起了点关心的想法。
但他实在不会安慰人,说出的话,自己都不知道有多直接,多毒辣,脱口便道:“奚玄卿,你的石身为什么少那么多?都去哪儿了?”
杵成一块石头的人终于有了反应,羽睫翕动,桃花眼微红,缓缓看向他。
恰在这时,天空炸开一道绚烂的焰火。
凤凰花在空中开到荼靡,一瞬凋零。
“是你贴在那眼珠子上的符箓?”
等等,没听说九天境神尊修过符道啊?
仓灵愣住:“别告诉我,你拿石身去点焰火,放着好玩了。”
第74章 你别哭啊
仓灵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答案却写在天空,一路上不断绽放苍穹的凤凰花指引着两人追上那颗伪装成圆月的眼珠子。
一共放了九朵焰火,也就意味着燃了九枚女娲石,哪怕每颗石头只有沙砾大小,仓灵看着也心疼。
自己陪奚玄卿去铲除大魔头,辛辛苦苦,勤勤恳恳才能换来的女娲石,这败家玩意儿就当焰火给放了?
大约是他那一脸的气恼太明显。
奚玄卿竟说了声:“对不起。”
仓灵瞪大眼:“你烧你自己,和我说对不起干嘛?”
一甩袖子,先人一步登山峰峦,掩不住恼火,龇牙咧嘴:“你不爱惜自己,是你的问题,关我什么事?!”
奚玄卿愣了下,后知后觉地笑了声。
你是在担心我吗?
他心底默默念着这句话,反复碾磨,却不能说出口。
那月亮是活的,在空中移动,直到停在一座仙峰上,不动了,眼珠子也消失不见。
仓灵歪了歪脑袋:“躲起来了?”
硕大的圆月悬在仙峰上,似是美景,却又诡异非常。
比月亮更诡异的是奚玄卿的脸色。
仓灵知道他的伤很重,一直在硬撑着,但入了这片死地,就没时间休息疗伤,这里的一切都很古怪,瞬息万变,诡谲莫测,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只能尽快解决问题。
仓灵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刚想问你发现了什么,便听奚玄卿道:“我来过这里。”
仓灵一愣。
这难道是你的执念之地?不是境灵的,也不是怀渊的?
那岂不是找错了地方?
奚玄卿寻了一条近道,走在前头拨开葳蕤草木。
他们不能直接腾云飞上去,会被这里的主人发现。
夜色静谧,连蝉鸣虫叫都听不见,仓灵的心跳声便更明显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心慌个什么劲,这里又不是他的执念之地,他紧张什么。
掌心都出汗了。
奚玄卿走在前头,没回头,却突然道:“这里曾是……我历劫时来过的地方,因而记得一些。”
仓灵了然,随口问了句:“你的记忆不是都被怀渊洗掉了吗?还记得啊?怎么?又突然想起来了?”
奚玄卿脚步一顿,仓灵低头走路没留神,额头直接撞上对方背脊。
两人都停了下来。
奚玄卿回头看着他。
仓灵眼睛受过伤,原本在夜里是瞧不清什么的,但天边那轮硕月太亮,奚玄卿眸光中的那些东西便都随着月光倾泻而出,朝仓灵流淌来。
疑惑的,紧张的,担忧的,无措的……
从来运筹帷幄,从容不迫的九天境神尊在他面前露出这般复杂的表情,还真是匪夷所思。
仓灵才发现自己提到怀渊,提到了洗掉记忆的事。
拔下一戳绒羽,一口气吹散,让它们绕着仙山环上一圈,确保那眼珠子离开时,自己能及时发现,仓灵这才道:“到时候打起来就没时间说了,趁现在,我告诉你,我昏过去的时候,进了识海,靠着这个见到了大司命。”
仓灵晃了晃掌心那枚已然星芒黯淡的北辰玉,略去那些有关自己的古怪话,将大司命同他说的事,一字一句讲给奚玄卿听。
“……就是这样,总之就是咱们两千万别迷失在幻境中,利用这个缺点对付怀渊就对了。”
仓灵讲地口干舌燥,拔开玉壶塞子,饮了一口醴泉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一抬眼,对方双眸便落在他唇上。
愣了下,仓灵将玉壶递过去:“你也渴了?喝吗?”
对方轻轻摇头,并不言语。
转身继续上山。
仓灵发现,奚玄卿忽然沉默了很多,明明在自己昏迷之前,他还总和自己说话,甚至调侃,弄的他愠怒微恼。
这是怎么了?
仓灵歪着脑袋想了想,快走两步和奚玄卿并肩,拍了拍他肩膀说:“你别一副要去赴死的模样,我是凤凰,神力强大,你也看到了,有我帮忙,咱们胜算还是很大的。”
仓灵原本就是个话多的人,没什么烦恼的时候,叽叽喳喳闹个不停,觉得奚玄卿对自己没什么威胁,奚暮复活有望,心情很是愉悦,话就更多了。
又因着大司命说的那些事,仓灵怜悯奚玄卿,甚至都不计较自己昏迷的时候,对方偷吻他那点事了。
但肯定不能让奚暮知道!
胳膊往对方肩上搭,但对方比他高出很多,他手臂绕不过去,只能讪讪地收回手,装作不经意地搭在靠近自己的这边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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