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奚暮开头,那些个意念坚定,心有所求,执念深重的修士,同他一样,一脚便跨入秘境之中。
仓灵回头,隐约间,似乎看见熟悉的身影。
不止一个……
秘境入口虽开在一处,却将不同的人传送到不同位置。
即便奚暮紧紧握着他的手,他也还是同奚暮走散了。
他一个人站在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原上,身后是一片茂密森林,夕阳西下,晚霞给眼前蜿蜒静谧的河流渡上一层漂亮的彩衣。
景色很好看。
仓灵无暇欣赏。
他紧紧攥着腰带上坠着的传送阵法。
心中犹豫。
阵法只有一个,那家店限购,是奚暮留给他保命用的,如果现在就用掉,是不是太浪费了?
可看不见奚暮,他心底会慌。
生怕奚暮忽然消失了一样。
镜中画面再度映入心底,仓灵被吓得一个激灵,心底慌乱。
秘境那么大,他要怎么找啊?
跋山涉水,一路颠沛,这样的苦,他以为在与奚暮重逢时,就已经吃够了。
哪能知道,如今还要满秘境地找人。
草原没有尽头,天边的夕阳无论过了多久,也不会落下去。
秘境里的时间,仿佛都是凝固的。
直到饥肠辘辘,他坐在一截放倒的枯木上,掏出奚暮给他准备的小布袋,拿出桂花糕小口地吃着。
味道不是特别好。
干巴巴,硬邦邦的,一点都不软糯香甜。
奚暮说,桂花糕只能第一餐吃,吃不完就丢了,放到第二天会馊,第二天就只能吃干粮馕饼了。
仓灵觉得桂花糕已经有馊味了。
他皱着眉头,心疼地又闻了闻,还是丢了。
这么算来,他已经在秘境里走了一整天了。
一个人都没……
“嗳?是你啊?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仓灵警惕抬眼。
便见一位背着把千机伞,穿着黛紫色弟子服的女修走来。
她怀中抱着灵果,满满一袋子,装都装不下,露出袋口,便被仓灵瞧见。
仓灵咽了咽喉咙。
努力将目光挪开,保持警惕。
那女修璨然一笑,模样很是艳丽妩媚。
她一走近,见仓灵起身要离开,忙不迭递过去一个果子。
“喏。”
仓灵望了好几眼,也没接。
她便干脆又掏出几个,一起塞进仓灵怀里,不容拒绝般。
“你不饿吗?”
仓灵懵懵点头:“……饿。”
女修笑了笑:“饿就吃啊。”
仓灵:“奚暮说,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奚暮是谁?”那女修问:“你家里的长辈吗?”
仓灵摇头:“……不是。”
他打量女修半天,终于想起来,自己确实见过这人。
那一日,他从山坡滑下,来秘境入口找奚暮,没找到。
他被阳光刺地眼睛疼,是这姐姐给他撑了伞,问他找谁。
他说他找奚暮。
再然后,他就看见奚暮向他走来。
仓灵想了想那日的情况,对女修说:“你见过的。”
女修:“?”
见仓灵抱着果子,明明垂涎欲滴,却不敢吃,女修从他手里拿回一个,就往嘴里塞,咬得嘎嘣脆,汁水很多,又新鲜。
她指着那片森林说:“没毒,你放心吃,我也是从那里摘来的,是这秘境本来就有的果子。”
她嘻嘻一笑,伸手捏了把仓灵脸颊。
见少年双目一懵,唰地一下红了脸,她又笑得放纵。
插着腰,笑说:“唉呀,这么腼腆呢?你一个小家伙,是怎么想的,要独身闯秘境。”
仓灵皱眉:“我不是一个人,我有奚暮,那天你也看见了,他来接我。只是一进来就被分开了。”
女修眯了眯眼:“被分开?不可能啊,我们进来的时候,都是一起的,除非利益冲突,或者性格孤僻,不愿同别人一起闯秘境,才会独自行动。”
“你该不是被什么人给甩了吧?”
“胡说!!”
她止了话,少年眼眶都红了,泫然欲泣,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气鼓鼓的,转身就走,不理她。
女修摇了摇头。
“哪有什么别人啊?那天……不就这小乞丐一个人吗?”
她望着仓灵背影,朝他大声喊道:“喂,往左边林子里走,那里有灵果,离秘境出口也近。”
仓灵抹了抹眼角,眼尾皮肤都被他搓红了。
他没吃那女修给的果子,但确实太饿了,不知不觉走进林中,果然发现许多灵果。
亲手摘的,吃着安心。
一顿饱餐后,心情也好多了。
他继续找奚暮。
直到又碰见一个人。
对方双手抱臂,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仓灵本想绕道,不愿同陌生人有交集,岂料对方骤然开口,声冷似霜,吓得仓灵浑身一激灵,拔腿就跑。
“……魔、种。”
是了!
他怎么会忘记,那人的穿着打扮,就是飞虞城的修士!
腰间还挂着一块烙着“飞虞”二字的铜牌。
那人在追他,可他只有一双腿,哪怕拼尽全力,也跑不过拥有修为的修士。
他听见修士喊道:“魔种!你已犯下杀人之罪,速随我回飞虞城,去你该去的地方。”
那声音越来越近。
仓灵心有不甘。
什么是杀人之罪?
那些人对他不轨,他只是想保护自己,这也不对吗?
什么是该去的地方?
因为他是魔种,他死不了,便要将他永生永世囚禁在井底吗?
他不想过那样的生活了。
他已经拥有奚暮,被奚暮宠惯了。
见过光明的人,如何甘心再回黑暗之中。
前面是悬崖,路断了。
仓灵喘着气,回头,那修士一脸嫉恶如仇,凶狠地瞪着他。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在那修士甩来一条锁链时,仓灵看得分明,那锁链一端嵌着骨钩,一旦被缠困上,钩子嵌入琵琶骨,他便再也逃脱不得,会被抓起来,打断骨骼,重新锁回井底。
“我……不、要、回、去!!”
强烈的求生欲念霎时迸发。
体内血脉奔涌,压制在小小身躯中的庞大灵力,如同一整座山脉,倾压而下。
修士脸色一变。
避之不及。
再反应过来时,眼前世界旋转,他颓然倒在地上,双目瞧着一双缀着红线金铃的足,缓步朝他走近。
他看见少年满面惶恐褪去,只余下一脸漠然,那双琥珀色的眸浓郁成墨黑,闪烁着妖冶紫光。
少年取下他腰间配剑。
并不会用剑,握得别扭,却一剑落下,扎入他腹中。
噗呲一声。
又拔起,再度落下。
修士却感觉不到疼,好半天,终于发现自己早已身首异处。
他的头颅望着身躯。
望着被一剑又一剑扎烂的身躯。
少年双唇煞白,只低声喃喃着:“一百零七、一百零八……我会为你报仇……”
报仇?
报谁的仇?
修士茫然不知,可也容不得他多想了。
带着骨钩的锁链,被少年甩来,一钩子便扎进他眼珠中,插进脑浆深处。
他……活不下去了。
后悔晚矣。
他真的不该低估魔种的力量,哪怕看起来柔弱无害,甚至凄楚可怜。
可那毕竟是……魔种。
“你……你们看见了吗?”
听见打斗声,一齐拥来的各门派弟子,远远望着这一幕,目瞪口呆,浑身觳觫。
“那个修士是飞虞城的人对吧?我看见他腰间铜牌了。”
“早就听说飞虞城关着一个魔种,他娘的……竟然逃出来了,都不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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