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打了个奶嗝,但他说的话充满威严,“反抗军从不吹起号角,他们会在太阳陨落后出现。我既然来到了你的地盘,就有绝对的把握让它更名换姓,成为我的。我们的。绝望地的。”
似有深意的话让船主皱起眉来,他看向一旁的手下。
“你不用浪费时间盘问。我来告诉你真相。”
讲述起他们最近的收获,老爹十分愉快。
“早在昨天,归留居因为丢失了某件拍卖物而天下大乱时,我已经叫阿金带人悄悄埋伏进了幸福里。现在不光是商业区,其他地方你也多半联系不上了。”老爹瞥到角落,“乔,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如今你的家里全都是我们的人。”
乔嗤笑:“那种妻子,杀了就杀了……”
老爹打断他,“所以,你连地下室里藏着的幸福都不要了?”
“…………你们?!”
乔气急败坏道:“德雷克不是说——要你们等比赛当天才动手吗?”
船主冷冷道:“不是很明显吗?我们都被面前这个人精给骗了。他在城堡里每天喝的不是奶粉,恐怕是榨成汁的脑子——看起来是个孩子,其实有满肚子的诡计!”
老爹笑道:“你也不差啊,反过来抓住了德雷克,这是我没想到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是你更技高一筹。”
“还是你……”
两边的头领将甜言蜜语淋上砒/霜,你一刀我一刀砍得有来有回。终于,船主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心下疑惑:等等。
真会有他说的这么快吗?
他们十来人成就的幸福帝国,花了几十年建立起来的一切,竟然在短短一天内就被突破?
他慢慢反应了过来,眼珠一转,心思便起,“我倒是没料到,除了商业区和归留居,你竟然连那个地方也控制了。”
老爹不动声色,“当然,一切尽在我们掌握。”
为什么不直接回答?
船主更加怀疑,再次试探,“要想靠近那地方,恐怕得死不少鬼,看来这次你是真下了血本。”
老爹:“必须付出代价才能生存不是么?我们都清楚这一点。”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船主坦然地坐了回去。
忽然之间,他就变得胸有成竹,从容不迫了。
小小的婴儿不明所以,继续把自己的盘算说完:“所以,你是选择自己退下,还是由我们亲自料理?先说好,我个人认为前者能保留体面……”
“噢,得了吧。老天,我实在受不了了……”船主忽然夸张地笑了起来。
他抹去了眼角虚无的泪水,“得了吧,小孩,别再骗人了。”
老爹一愣,“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在忽悠我。从一开始。你根本没打算在老朋友面前拿出诚实的品德。”
船主嘲讽道:“我敢说刚才的话都是你的虚张声势,是的,你们或许真的赢了一半。把这该死的笑脸改回了你们的标志。”
他撕起脸皮上的幸福笑脸,恶毒地吐出诅咒:“但别想改变我的,我们的!瞧,它们还在笑呢——!”
“乔。”
“我在,尊敬的船主大人。”
“这一回不会再有人打断你了,该死的,快让我看看,我的幸福里是不是如他所说沦陷了!”他恶狠狠摔碎了杯子,残渣倒映出一双湛蓝色的婴儿的双瞳,它失去了先前的清澈,沾上了恼羞成怒的浊色。
很快,一幕幕船上的景象就投视在了面前。
登记中心,排满了兑换幸福的鬼魂。
街上,满是抢购的哄闹声。
天空,飞舞着赤红色融化着幸福的珠子。
……
“乔,你办砸了事情。这么看能看到什么?”
“我来教你该怎么做。”
他恶意地笑着,手从身后捞出一杆熟悉的秤来。
看到他拿出来的东西,老爹一行人纷纷变色。
童眠:“那是??”
“过运秤?”江月鹿惊讶道:“居然在他手里?”
船主幽幽道:“都主大人将船赐予我掌管,为我留下这道守船王牌。他曾说过,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我可以完全使用它……”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以为不会有这种时候。但是,偏偏有人非要打破风平浪静的航行……还要挂上属于他们自己的船帆。这种事,我决不允许。”
船主迷恋地看着这杆锈秤,“我的宝物啊……它可不光会衡量人心,还能发挥更大的用处……仅限在我的手中。”
他得意地笑了。
“接下来,就让你们好好看看吧!”
随他一声轻呵,那杆秤忽然脱离双手,悬浮到高空,飘到了江月鹿的对面,像竖瞳中横行的线轨,死寂地看着他。
船主低声念了句晦涩的古语,锈迹斑斑的杆身传来一声撕裂的声响,它的身体瞬间一分为二,各自飞旋起来。
杆身连着银盘的丝线慢慢浸出了颜色,一边为深红,一边为锈黑,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杆身中源源不断流出,变成两股不同颜色的液汁。
船主抬头望着,尽管是第二次看到,他还是忍不住为之陶醉。
“所有的鬼……这船上所有的鬼魂,在上船之前都要经过它……你们的安乐苦楚早已被深深记住,它比你们还要懂自己的喜悦伤悲。”
江月鹿低声:“所有的……”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睁大了双眼。
难道——
船主陶醉道:“所有的,所有的都在其中!来吧,现在让我们看看,这条船上到底有多少幸福,多少痛苦——”
“到底是我赢——还是你输!”
第106章 衔尾船24
一红一黑,两条细流瀑布沿着湿润的银丝,静悄悄地流淌下落。
在秤杆底端,出现了一只无形的大缸,轻轻接住了液汁,容纳了它们。两只异色分明的深缸出现在江月鹿面前。
他无视了下方传来的争吵,凝神打量起来。
像是一颗巨大的黑色果冻,还在不断地吸纳新的痛苦。
凑近之后,能听到悲痛的哀嚎声从中传来,而在“果冻”的表面,不断翻涌出凹陷的黑洞,从他的角度看去,就像是一个双眼空洞、大张着嘴哀嚎的骷髅脸。
冷问寒拉了拉他的袖子。
“怎么了?”
“他。”冷问寒让他转头看另一边。童眠不知何时面容扭曲了,似乎饱尝痛苦,脸上满是汗水。
“呃啊……”
他的嘴边溢出痛苦的叫唤,“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好压抑,我要疯了……”
江月鹿问冷问寒,“你呢?”
他摇头,“有一点。”
“可能是离这些痛苦太近了。童眠他的体质比较特殊。”江月鹿让他和童眠往后一些,可冷问寒却露出为难的神情。
他指了指脚下努力托持着他们的小鬼。
“我离开,你会掉下去。”
他们原本就是靠着小鬼加持得以浮空的,就好比现在一百个鬼聚拢在落阴官脚下,因为三人站得密集,所以才非常平稳。但如果冷问寒带跑了八十只鬼,江月鹿这里就只有二十个了,完全不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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