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他也没有多想知道。
这趟去冷家,一方面是做了承诺,另一方面则是考虑到大家族人脉广信息通达,也许会有言飞三人的下落。
也许是从小生活在孤儿院的关系,他的个性比较淡漠,说好听点是疏离客气,难听点就是自私。他只会把心思和时间花在他的家人——那些被他划进保护范围的人身上。
在去冷家的路上,江月鹿浏览着宿舍楼下拿的学院介绍手册。
简单来说,学院长得很不像现实里的学校。学生授课是在考场,考试也在考场,所以没有教学楼这种东西。这些考场也不是真实世界,是由另一位姓童的副院长创造出来的虚幻之地(这部分相当复杂,他没怎么细看)。为了保证学生从考场回来还能正常周转停留,学院还是有一些如食堂、宿舍、图书楼的建筑设施,但只占一小部分,更大一部分则由各个家族的宅邸组成。
各种大小家族加起来据说有九十九个,围绕着学院的主体建筑落成。各家有各家风格,千奇百怪,外部都设有结界,寻常人没有获得允许不得进入。
所以江月鹿沿途一路都没有看到其他家族。
因为结界布上之后,在外人眼中就像罩了一层真实的漂亮风景画,有些力量稍强的巫师,能在经过时看到光中折射的虚景,缥缈空灵,宛如海市蜃楼。
一路穿过这些不真实的美景,他来到冷家的宅院门前。
因为他身上携带着冷副院长的印记,古宅的结界认可了他,即刻撤去,一栋中式大宅缓缓出现在面前。木门上悬挂着一枚字印,弯曲盘绕宛如古时传下的咒文,他只能认出一个甲骨文的冷字。
木门交错退开,露出一条小路。道路两旁悬挂着灯笼,左为红,右为白,幽幽地亮着,像是异瞳的眼睛悄无声息望着来人。现在还不到傍晚,冷家就已经点满了灯火。
沿灯笼路走到尽头,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伯正眯眼笑着,见他过来,了解般点头,“是景山少爷说起的江月鹿先生吧?”
“我是府上的管家,叫我温伯便好。”
老伯举止文质彬彬,像是归国学成的公子哥儿老去的模样。
江月鹿唤了声温伯,“我来拜访冷小姐。”说来无奈,他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温伯亲和地笑着:“我知道。请随我来。”
跟随温伯走上另一条隐匿在竹林里的路,江月鹿下意识回头看了看灯笼深处,层层叠叠映照的光里好像站着什么影子……
“江先生?”
“啊,马上来。”
竹林也有排排灯笼,这家人难道很怕黑吗?
仿佛看出他所想,走在前方的温伯回过头解释道:“这是家中传统,每天日中一过,就要点亮所有的蜡烛和灯笼,让整座宅子沐浴在光热之中。”
他笑了笑:“江先生应该不知道,人死之后魂魄会前往黄泉路,那里太黑太暗,如果不提一盏灯笼,就会找不到转生路,魂魄如果因此不安困顿,就会惊吓到活着的人了。”
不说还好,一说真像在走阴阳路。
路过的湖水深成墨黑色,倒映不出影子不说,连他的人影也被吞并其中了。
江月鹿笑道:“这里是黄泉路么?”
“就算是黄泉路也不要紧,您不会有事。”
温伯转过头,淡淡一笑,“因为这里是冷家。”
那一刻的自傲只出现了一瞬,这位老伯很快就恢复成原来的周到有礼,又走了几步,竹影投在灯笼面上,微微晃动着,声音不疾不徐传来。
“江先生,十年来第一次听到小少爷的消息,我们都很感谢你。”
“他日如果需要帮助,冷家必定义不容辞。”他顿了顿,“如果有景山少爷和家主不方便出面的事,就来找我罢。也许帮不到您什么,但我一定会为您尽一份微薄之力。”
江月鹿相信,这一定是眼前这位老伯所能做出的最大许诺。说是微薄之力,但一定是他能献出的全部。
“虽然不会有那么一天……但我会记得你的话。”
温伯轻笑起来,“……原来救出小少爷的人,是您这样的人啊。”
来到会客的茶室,有几位女眷早已等在那里,见江月鹿来了,穿着白衣装扮素雅的夫人起身迎接:“江先生。”
“这是小女……”冷夫人依次介绍,“她们听说救了兄长的恩人来了,说什么都要过来一见。”
江月鹿道:“我没有做什么,夫人。说到底我也没能救下他来。”
冷夫人摇头道:“自从我儿的魂灯在十年前骤然熄灭,我便知道他十有八九已经不在世上……别说是您,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他了。我一直担忧的是他如果不尽快入土为安,只怕连半丝残魂也保不住。”
“我们这样的人,最讲因果轮回。在十年前死去,那是我儿的命数,我花了十年慢慢看开这一点。但如果要眼睁睁看着他被恶人胁迫,到最后烟消云散……那才叫我心如刀割啊。”
江月鹿道:“节哀顺变。”
面对一直哭泣的母亲,他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道:“冷夫人,您想不想知道冷靖最后的事?”
冷夫人既惊又喜地抬起头来。
他讲述了入城之后的种种,事无巨细,好让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在过去的十年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刻意淡去了那些痛苦的部分,只说一些轻松的相处日常,冷夫人仿佛看到自己的孩子坐在篝火前和人打趣,生动鲜活,好像从未离去。
听说直到最后一刻,冷靖仍在帮助他活下去,冷夫人不由得泪如泉涌,“是的,是的,我的孩子就是这样的性子……他不曾变过啊。”
母女几人哭成一团,他拿过温伯递来的手帕一一递给她们。
冷夫人拭去眼泪:“我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些,如今已经如愿了。”
江月鹿点头,“还望保重身体,冷靖泉下有知您还在挂念着他,或许会不舍去转世投胎的。”
夫人连连道:“说的是,说的是。”
江月鹿扫过那几位容貌妍丽的大家闺秀,“不知哪一位才是冷靖的妹妹?她的兄长留了话给她。”
冷夫人闻言,皱起眉来,“这么说,应该是留给她的……”
她强撑着一笑。
“江先生,不瞒您说。我生下靖儿之后,就因病去外宅修养了。这几个孩子也是我在外面时生下,跟我一起留在了外面,逢年过节才会回本家和哥哥见面。也是因此,兄妹之间的关系不太亲厚……这也是我一直遗憾的事。”
“身体为重,夫人并未做错什么。”
“啊……是的。”她忽然犹豫起来,眉宇中凝结着挥之不去的复杂感情,“因为靖儿留在本宅,他和这里的兄弟姐妹关系更好,而这些孩子里面,又属……那位最和他谈得来。”
那位?
为什么态度这么恭敬呢?
既然是冷靖的妹妹,不该是冷夫人的小辈么。
而且她的恭敬更大程度上源于畏惧,她很害怕,她的女儿也是,连温伯也神色有异。眼下因为提到了“那位”,连名讳都没说出,就被几个女儿接连制止,“母亲,别说了,别再说了呀!”
温伯适时解围道:“夫人,接下来的事就让我为江先生解释吧。”
冷夫人松了口气:“那再好不过了。”匆匆道别之后就带着女儿们离开了茶室,和进门待客时的从容镇定判若两人。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提到了“那位”不可说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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