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哥哥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我们玩这种游戏吗?”
江月鹿:“我说过吗?”
“是啊。你还把言音买的小卡片小蜡烛都丢了呢,那天发了好大的火……怎么今天又说起这事来了。”
言飞一直在观察战场,这时才出声,“哥,你是不是害怕我们还在私底下偷偷玩?我们不会的。”
他警告性地看了一眼言音,言音舔了舔嘴巴,老实道:“好吧,我说实话。其实……那天我又捡回来了蜡烛和卡片,但是——!你们先别瞪我,等我说完!但是第二天我就去箱子里看过了,那些东西又不见了!”
“不见了?”
“对啊。我还以为是被哥又丢出去了……”
言露愤怒道:“肯定是啦,你不听话所以哥哥才这么生气!”
“我错了……”
“都怪你我过生日还要被哥怀疑……”
熟悉的吵架让江月鹿叹出熟悉的一口气,“好了,我知道了。你们没有玩招魂游戏的心思……”
他脑海灵光一闪。
既然不玩了,那是不是预示着未来从此刻起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江月鹿半信半疑地跟他们一起庆祝了生日,时针走到了零点,一切安然无恙。他们三个都好好活着,火灾没有发生,死亡也没有发生。
言露看着他,放下吃了一半的蛋糕,“……哥,你怎么眼睛红红的?”
没有。
哥哥只是太高兴了。
江月鹿从来没想过这一天还能正常结束。
他不用再去验尸,也不用再接手公司。什么通知书什么学院,都从他的生活里完美地消失了。
他的生活恢复正轨,言家也跟上了往日的轨迹。
言飞被重点培养,言音去学了他感兴趣的,言露自由生长。他们很快就考入高中,又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最后言飞学了MBA,言音当了飞行员,露露则留在了本地,自力更生开了一家化妆品公司。
开业的那天,江月鹿还去帮忙剪了彩。
那天他第一次见到了言露的男朋友,言音给他递剪刀的时候咬牙切齿,“就不该带着他和我妹见面的,什么兄弟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言音发誓要拆散他妹妹的爱情,但是天不遂人愿,一年后他们就迈入了结婚礼堂。江月鹿在台下鼓掌的时候,很难相信这个身着婚纱,容貌姣好的女孩子就是他很多年前在停尸房看到的一具焦炭。
……怎么会想起这些事呢?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年纪有点大了。
言飞结婚了,言露也是了,过去了这么多年,他怎么会停在原地呢?
这些年过得平安顺遂,只有偶尔的时候,他才会想起一双红色的眼睛。那究竟……究竟是谁呢?
透过朦胧的梦,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好像在说……
为什么你又忘了我。
江月鹿摇了摇头,抬手打了下言音的脑袋,“小子。就剩你了,你哥我什么时候看你不往天上窜就心安了。”
言音笑嘻嘻的,“那你可要失望了,看啊——我也要结婚了!”
他变魔术一样掏出一张信封,江月鹿笑着拿过来,一边拆一边说道:“好小子,就跟你那年闷声考大学一样……”他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边。
信封内的喜帖是黑色的。
他翻过来一看,赫然一行大字:录取通知书。
第212章 神降03
“哥哥。”
“哥哥。”
“你怎么了?哥哥?”
言音连声催促,江月鹿从冷汗淋漓中惊回魂,转过头对上一张骇然的面孔。
言音……言音的脸,模糊了五官,像橡皮泥搓出来的未成品,脸上没有发声器官,声音不知道从哪里而来,一遍遍对他说着:“哥哥,你怎么了,哥哥?”
江月鹿向后退去,却撞上了红毯舞台。
他转过头,对上身着婚纱的言露,她优雅地弯下腰,以猎食的姿态俯视着自己,“哥哥,你怎么了?”
她的脸也没有五官。
婚礼上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过来,一部分跟在言露身后,一部分跟在言音身后。他们的脸都没有五官,一遍遍喊着哥哥、哥哥。
重复的回声在礼堂荡开,像是巨大的钟声轰鸣。
江月鹿的冷汗沿着额角滑落,他下意识低头,去看拿到手里的黑色信封。录取通知书,五个阴魂不散的大字盯着自己,也像长出了没有五官的人脸,嬉皮笑脸地叫喊:“哥哥、哥哥!”
他扔飞了大叫的通知书,头也不回地奔出了礼堂。
脚下的地面不断裂开,通知书像濒死的闹钟,唤醒了真正的世界。
那群模糊了五官的生物奔涌出礼堂,不断滚落进裂开的地面,惨叫声步步紧追,江月鹿一刻都不敢回头,只能朝着前方不停奔跑。
终于,他看到了一个人影。
崩溃的声音停止了,场景焕然一新,变成了窗明几净的教室。江月鹿朝门口的人看去,发现他竟然认识这个人。
这就是他自己。
十多岁还在高中的他自己。
听着教室里的读书声,看着在门口漫不经心的年轻版江月鹿。他忽然记起了这是什么时候。高中有一次,因为前一天过生日,他睡得晚了没能起来,第二天刚进教室就被老班丢去罚站。
一节课快过去了,老班走了出来,年轻版的他诚恳地承认错误。
一切都和他记忆中一样。
突然之间,以他站的地方为一条线,在教室的对面忽然又出现了一间一模一样的教室,就像是折叠的一张纸,印出了完全相同的涂鸦,教室、老师、乃至年轻版的江月鹿都被一一复刻。
其中却有细微的不同。
这个被复刻出来的年轻江月鹿并没有承认错误,他的态度惹恼了老班,跟着去了办公室继续挨骂。
很奇妙的感觉。
现在他的面前延伸出了两条道路,一条路上,他和老师还在教室门口;另一条路,他却已经跟着老师逐渐远去了。
耳边传来多米诺骨牌清脆的倒塌声。
一个又一个相同的教室相继出现,一个又一个的老师和他做出了不同的行动,五花缭乱却又蕴含着某种规律的世界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生日?”其中一个老班大声训斥,“你的生日不是昨天,还想蒙我呢江月鹿?”
我的生日不是昨天吗……
江月鹿有些糊涂了,他觉得自己是被这些五花八门的世界晃得晕眩了,他就是在这里出生的,出生的日子他当然会记得。那一天怎么不会是自己的生日?他都过了这个生日好多年了,怎么会记错呢。
无穷的老师和无穷的江月鹿,他们的面孔在夕阳中慢慢模糊,最后变成了和言音言露一样的无面人。
于是他知道,这个地方也要裂开了。
江月鹿迈开脚步,继续朝前走。
很快,他就看到了初中的自己……刚来言家的自己……还有在孤儿院被收养的那天,第一次见到言家父母的自己。
所有的人都模糊了五官,变成了无面人。
所有的场景一一被粉碎,逼迫着他不停向前。
他甚至还看到了自己出生的医院,还有从没见过面的妈妈……这个世界裂开之后,前方出现了一条幽暗的通道,只在尽头微微发着光,那里有一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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