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李爷爷,却不是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形象,他的头发还算乌黑浓密,只夹杂了少许银丝,脸上的皱纹也不算太多,年纪看起来不会超过五十。
……返老还童?
虞荼脑海里一瞬出现了这个荒谬的念头,但他很快摇头,将这个荒谬的想法赶出脑海。
陌生又熟悉的小镇、从陈旧变得崭新的建筑、年龄逆转的熟人……虞荼只能想到书上所记载的、稀少到几乎和故事传说一样的情况———
时空回溯。
传说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符合条件的人会遇到时空乱流,如果没有被时空的能量撕碎,就会随机进入新的时间。
没有谁能说清新的时间是过去还是未来,也没有谁知道能在进入的时间里待多久,比起一种可能发生的现象,它更像是流传在里世界的一个有趣传说。
至少现在里世界活着的人,从没听说有谁经历过时空乱流,就算经历过,基于时空的特性,回来后记忆也会忘却,就像有人强行在这段记忆上蒙了一层又一层纱,最后只剩模模糊糊的雾里观花。
虞荼现在有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他戴在脖子上的小白石头引动了时空乱流,保护着他没有被时空的能量撕碎,然后……回到了过去。
但有一点疑惑无法被解答,他进入的时间是多年前的槐林镇,是巧合?还是刻意?
虞荼更偏向于后者。
在到达那片树林后就已经冷却下来的小白石头这时又微微发着热,只是比起之前那灼烫的温度,现在的温度要适宜多了,有种电量岌岌可危前的垂死挣扎。
虞荼根据它的热度选着前进的方向,莫名有种小白石头是块GPS的错觉。
微微发着热的小白石头带着虞荼走向一条他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的小路,虞荼在未来居住的槐林镇里,没有这条路存在。
这条小路通向的地方很偏僻,虞荼跟随着小白石头的指引拐过一个又一个弯,穿过窄窄的街巷,终于走到了尽头———
一家旧旧的、门口墙漆都剥落的孤儿院。
院子里竖着一个很大的红底白字塑料牌,和架子接触的部分已经在风吹日晒中褪了色,牌子下露出的铁支角也布满红褐的铜锈,看着就知上了年头。
这是【慈心孤儿院】。
孤儿院的院子里种着几棵枣树,有一棵枣树生得弯曲,枝叶大多贴在了地上,这棵弯曲的枣树下坐着几个正在玩泥巴的小孩,用泥巴和着树叶扔来扔去,身上脏兮兮的,像几只泥猴。
记忆里好像有相似的画面一闪而过,但太过飘忽,虞荼没能记起来。
他站在篱笆和碎砖搭成的院墙外,静静注视着这一幕,小石头贴在他的心口稳定散发着热度,仿佛在提醒他目的地就是此处。
没人看得见他,于是虞荼光明正大地走到了院子中,慈心孤儿院前面是一大两小三间建筑,后面是一排低矮的平房,前面的建筑和后面的平房之间有个用煤渣堆起来的操场,操场边缘有几把布满黑印的长条板凳。
这里的一切都是旧旧的、灰扑扑的,虞荼却莫名有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他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可是他所在的孤儿院,叫向日葵孤儿院。
虞荼踩着脚下触感真实的漆黑煤渣,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但他努力去回想,记忆却又好似一片空白,他越发坚信,他不是无缘无故进入了这段时间。
煤渣的地面踩起来声响沉闷,虞荼穿过操场,去往的那片连腻子都没刮的平房。
这排平房是最原始的水泥墙,窗户是木头的,刷着绿漆,玻璃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用的也是古老的插销。
最前面那间是厨房,进门后能看到右前方有口很大的土灶,上面架着个大铁锅,放柴的灶口前有张窄窄的小板凳,板凳后是挨着墙摞起来的柴,小捆一小捆地缠成了把子,靠近门的位置是一张大木桌,木桌上大多是带着泥土的新鲜菜,不过也有不少明显放了一两天所以显得蔫巴,砧板菜刀调味料等瓶瓶罐罐被这些菜挤到了角落。
虞荼看着这间厨房,莫名的熟悉感再次冒了出来。
他没有走进去,而是转身准备继续查看其他房间,却忽然听到进门的建筑外传来喧闹的声音,好像是在枣树下玩闹的那几个小孩传出来的。
那几个脏兮兮的孩子好像拽着一个衣着干净的孩子,推推搡搡地将人带到了铺着煤渣的操场上。
这不是在欺负人吗?
虞荼走过去下意识想阻止,手却穿过了虚无的空气,他不能被看见,也不能被触碰。
虞荼看到那三个孩子向抱着脑袋蹲着的孩子身上扔泥巴和树叶,用脏兮兮的手在他干净的衣服上摸来摸去,耳边他们嘻嘻哈哈的笑声尖利又刺耳。
被围在中间的小孩死死地护着脑袋,小小的一团一直发着抖,虞荼听到了细弱的哭声。
没有大人来呵斥,也没有同龄的孩子来帮助,这场欺负最终以他们将人狠狠推倒在煤渣操场上为结束。
三个欺负人的孩子得意洋洋地走了,被欺负的小孩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很久很久后,才慢吞吞地爬起来。
他的四肢有些不太灵活,慢吞吞地坐起来后,虞荼看到他用脏兮兮的手抹了抹脸,手背露出来的皮肤上,泥巴黑印和有点渗血的伤口混在一起。
他低着头,手臂抱着膝盖,将脑门顶在膝盖上,只能看到头顶糊着泥巴的发旋。
他安静地坐着,可是没一会儿,操场上又嘈杂了起来———
”丧门星!丧门星!”
“丧门星看这里!你看这是什么呀?”
“哇!丧门星看过来啦!他好脏啊!”
刚刚欺负人的几个孩子又回来了,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个旧旧的小木箱,木箱是打开的状态,里面有着很多零零散散的东西:一块形状奇怪的漂亮石头、一根笔直笔直的小树枝、一朵被做成干花的多瓣梅……
他们脏兮兮的手从小木箱里抓出东西来炫耀:“看丧门星的晦气东西喽~”
他们的声音又尖又细,像一把小锥子扎到人心里。
虞荼忽然后退一步。
蒙尘的记忆被拂去浮尘,他想起来了。
被欺负的孩子从臂弯里抬起头,眼眶里全是眼泪。
他想起来了———
那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第254章
“不夜侯”一步步向前, 连绵的破碎声愈发急促,虞荼站在窗边没动,他的身上一直掉下闪亮的粉尘———那是防御法器的灰烬。
“不意外吗?茶树苗?”
虞荼听到“不夜侯”问。
虞荼很少用本体去审视马甲, 但他看眼前那熟悉容貌上的陌生神情, 忍不住反击:“这不是很明显吗?”
“不夜侯”微微怔了一下, 他笑着叹息:“是么?”
虞荼:“……?”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他和苍龙脑回路刚刚不在一条线上。
这几步路的距离,虞荼身上的防御法器几乎碎了个干净, 右手腕上黑色兔子手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皲裂,在彻底毁掉的边缘,左手腕上白色的防丢手环持续发着光,一道裂痕将它斜斜切开。
明明是这样危急的时刻, 但虞荼心里却奇异地没什么惧怕,他第一反应不是自己会不会变成一株“茶树苗标本”,而是————他这一身装备超贵的好不好!!!
“不夜侯”离他只有三步之遥了,他抬起手, 掌心黑色光芒涌动,扑向虞荼面门, 在离虞荼眼睛只有一掌距离的时候, 虞荼的面前多了一截树枝, 上有倒刺, 叶子似椒叶, 枝叶间隐约掩映着红色的果实, 黑色的光芒落在这条树枝上,叶子轻轻震了震, 光芒消失。
虞荼身侧的虚空里,赤红掺银点的光芒旋开一扇椭圆的门, 帝屋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我们草木族的幼崽,还轮不到你来欺负。”
树枝上靠近虞荼的叶子拍了拍他的头顶,帝屋从小型跨域传送阵里走出来,因为缺失一角魂魄而脾气暴躁的族长脸上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吐出的话却没什么客气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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