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个月,他夜里总是做梦,梦到从前的事,自己和水荔扬、水荔景的过往。回忆是慢慢被想起来的,他从那些梦里看见了曾经,也看见那些被他遗忘掉的日子。
记忆就像一条长河,在这条河的尽头,万水归流,总要通过雨滴回到它最初的源头。
因为洛钦母亲的托付,水荔景在他出生之后,用尽自己在远山里的人脉,成功瞒下了他这个唯一活下来的案例,用一份假的实验报告瞒天过海。
但好景不长,年幼的水荔扬一封准备寄出去的书信,让水云霆起了疑心,他亲自去看了这个据说是小儿子在福利院里仅有的朋友,终于发现了猫腻。
那时他的公司财务已经出了问题,焦头烂额之际,他只恨水荔景没有告诉自己洛钦还活着的事实,否则无论如何洛钦也会是手中的一个底牌,不至于让自家的产业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虎毒不食子的理论,在水云霆身上仿佛完全失效,他惊愕过后,对水荔景的痛恨铺天盖地地燃烧起来。
在水云霆的观念里,无论是妻子还是儿女,在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毫无亲情可言。他设计了一个圈套,并故意向水荔景透露,自己要送水荔扬去里德尔空间测试和蓝田病毒的兼容性,如果能有所突破,或许是个挽救公司的契机。
他甚至已经替水荔扬买好机票,而且让水荔景看到了,也就是后来李牧祁出示给叶晴岚的那一张,当然最后并未成行。
水荔景当然不可能同意,为了保护弟弟,他答应水云霆自己会去测试蓝田病毒的效果,以换取远山提供给水家的贷款。
那次他原本也打算为洛钦进行最后一次剔除治疗,因为水云霆欺骗他说蓝田病毒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任何永久性损伤,所以在参与病毒测试之前,水荔景也顺路把洛钦带了过去。
水荔景本来计划在自己的测试完成以后,就给洛钦注射疫苗,然而那次他却再也没能走出实验室。
或许他能猜到父亲在欺骗自己,却还是去了。
在那场事故里,还有两名研究员受连累无辜死去。水荔景当时没有立刻身亡,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储存着洛钦所有身世的手机交到了本人手里。
他是承受不住反噬而死的,死前无比痛苦,洛钦永远都忘不了那天。
景纯在去深宁奔丧之后,从当时担任里德尔空间首席研究员的好友即墨呈口中得知了一切。水云霆的手段残忍阴狠至极,她难以接受,却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的办法,因此此后数年都心如死灰地留在深宁,伺机想要为儿子报仇。
她深知这其中的阴谋与黑暗,所以不愿意看到水荔扬也深陷其中,最后把自己也搭进去。
十多年后,回国的李潇涵找到了水云霆,和他共同串通来算计自己的父亲。两个从未感受过亲情的人,就这么达成了秘密协议。
水云霆借助李潇涵创办的人类联盟,私下监视着洛钦从深宁到汉州的一举一动,而李潇涵则拿到洛钦出生时被水荔景隐瞒的那份真正的实验报告,替换进双子大楼底层的档案室,并且通过水云霆对李牧祁进行暗示,让李牧祁也看到了这份报告。
李牧祁当即欣喜若狂,他以为自己拿到了离间水荔扬和洛钦的关键,并且的确这么做了。
李潇涵告诉过他,卫蓝对水荔扬颇有敌意,所以李牧祁借此编排布局,使了不少手段想要让洛钦与水荔扬决裂,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在为自己最看不起的儿子做嫁衣。
李潇涵深以为自己会坐享其成,只是他也同样没想到,自己多年来最深信不疑的祝衍,却是要一心致自己于绝境的仇人。
腥风血雨的十数年下来,回头再看,却也不知道到底谁输谁赢。
“赵方蒴那个护腕,是照抄水荔扬成果的仿制品,出自李牧祁之手,顶端那支微型注射器里确实有反制剂,但余量已经不足以致死了。另外,我还发现一种从感染生物身上提纯出来的毒液。”
祝衍的这个情报倒是来得意料之外,洛钦难得提起兴趣。
“大概是巨蜥或者什么爬行类动物的神经毒素,可以强烈刺激人的神经。普通人会被麻痹大脑致死,而对你,却会刺激你的潜意识,释放被催眠过的那段记忆。”
祝衍坐在楼顶,和洛钦并排着吹风。
夏风吹得祝衍身上半袖波浪似的鼓起,尺寸似乎是有些不合身了。他记得自己刚买这衣服的时候,穿着还是刚刚好。
手臂上的纹身他永远是坦坦荡荡地露着,并不曾刻意去隐藏,冷白皮肤上横贯了密集的图样,分外显眼。
“他为什么要让我想起来?”洛钦问道。
祝衍望着天边的云彩,摇了摇头:“我猜他一开始的目的不是这个,而是要让你恢复记忆,然后死在水荔扬面前,让你们眼睁睁看着希望就在眼前,马上又破灭掉,再也拼不起来。”
洛钦笑了笑:“我就知道。”
祝衍又补充:“不过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会想听。曹芸这个人,过去执行催眠任务无一失手,被她洗脑的人从没谁再想起来过,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是个例外。”
洛钦对这个话题并没有继续探究下去的兴趣,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说道:“下午要到南边巡逻,我先回去了。”
安全区的事洛钦依旧照常处理,即墨颂知道他这边的情况,替他接手了不少。洛钦不太过意得去,后来也慢慢开始大量出外勤,借此来消耗过剩的精力。
某天他从安全区外回来,刚坐电梯上了楼,远远就看到洛甜甜蹲在走廊里,见他拐过来,立刻摇着尾巴冲到近前,叼起他裤脚,很兴奋地往前拽。
洛钦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快步跟着洛甜甜走到病房门口,没有片刻犹豫就推门而入。
阳台上的窗户没关,燥热的暑气被风吹着卷进来,病房里有些闷热,在开门的一瞬间,空气对流起来,窗帘和衣角都被吹得簌簌作响。
洛钦怔愣地看着床上,熟悉的背影靠坐在那里,和他胸口那张塑封照片上几乎一模一样。
在曾经那个困扰过他的梦里,那幽深狭长的走廊不再昏暗,天花板上的白炽灯被穿堂风吹得摇晃,地毯逐渐消去红色,变为褪了色的印花地板。
那是福利院的二楼,尽头的房间,曾是水荔扬被水云霆惩罚关禁闭的小黑屋。
洛钦仿佛听见那个孩子隔着门对自己哭喊,说好怕、好黑,要他快点救自己出来。
他手里握着根铁丝,熟练地扭成一股插进锁孔,一边安慰里面的人:“你别怕,我马上把门打开,再教你开锁,下次你自己从里面也能打开了。”
他们阴差阳错地过去了这么些年,总以为分开是遗憾。但是细想来,分开是注定要重逢的,两个人南北遥遥相对各自生活的时候,其实从未忘记过彼此。
哪怕最后的一切都会化为灰烬,记忆仍是最独特的永恒。
梦里那扇门终于打开了,门后锁了一整个的夏天。泛黄的画面碰撞、交错、重叠,最终变为了此刻眼前的身影,还有那抹熟悉的笑容。
在洛钦不顾一切地跑过去将对方抱进怀里的时候,他听见水荔扬在耳边说:“我们又见面了,对不对?”
“对的。”他点头,“好久不见,荔枝。”
纵然时隔二十年,一切不晚。
第289章 我永远记得
即墨柔蹲在路边,看着水坑里映出的自己,忽然烧包起来,蹭的站起身给即墨朗摆了个pose,嘚瑟道:“你老子现在这张脸简直帅呆了。”
他指的是那道已经无法消失的疤痕,为他久受诟病的小白脸长相增添了一丝所谓的爷们儿气概。
即墨朗也举起手配合他的造型,接着十分捧场地鼓了鼓掌:“爸爸好帅!我也要弄这个!”
“你敢。”即墨柔踢了他屁股一脚。
即墨朗耳朵上戴了个新的耳钉,在阳光下盈盈地闪着蓝光。这是水荔扬送给他的,在成年前可以适当压制力量,避免因为费洛蒙过于活跃而导致的暴走失控。
“叔叔,这个什么时候才能拿下来啊?”即墨朗起先还不太愿意,他早就过了对这种亮晶晶的玩意儿感兴趣的年纪,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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