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无数个齿轮和引线汇聚而成的图案在贺兰熹的瞳孔中显出实质,他蓦地抬起冰蓝的眼眸朝镇守宫殿的麒麟石像看去,将瞳孔中的图案深深地刻了进去。
——《机关学》。
麒麟石像无法窥见的内部飞速地碎裂重组,强大的灵气顺着机关的纹路全身扩散。麒麟至此被赋予了生命,灰白的眼睛变成了和它的主人一样的蓝色,咆哮地冲向五行封印阵。
敌人被麒麟石像冲得溃不成军,五行封印阵已是摇摇欲坠。石像抬起沉重的巨足,对准五行封印阵的阵眼牢牢踩了下去。
啪——和阵眼一同被踩碎的还有敌人的骨头和血肉。
天际的南方,更多的修士正陆陆续续御剑而来,密密麻麻,犹如万箭齐发,势不可挡。
望着根本看不到尽头的御剑大军,站在尸堆中的贺兰熹快要没耐心了:“你们能不能一起上?”
第107章
【千军万马】四字在这一刻得到了具象化。
徐国国都所有的修士尽归于此,还有更多的人正在从稍远的地方源源不断地赶来。
御剑大军所到之处,云雾被冲散,炫目的日光也失去了应有的色彩。
飞在最前面的是徐国京中几位德高望重的修道者,一个个白须飘飘,神色凝重,如临大敌。
他们听到号角声受召而来,本以为要面对的是哪个只在传闻中出现过的修仙大能,谁能想到血泊尸海中只有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
皇宫里的惨状让修士们不敢放松警惕,更不敢贸然出手。一名为首的老者问:“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贺兰熹,字时雨,”贺兰熹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将载星月和北濯天权召了回来:“年方十八,尚未婚嫁——不过应该快了。”
修道者们:“……?”
北濯天权回到贺兰熹手中,发出兴奋的剑鸣,告诉贺兰熹它也来过这里,它在这里和一把名叫【无处相思】的剑一起杀了好多人。
贺兰熹心下了然。
原来当年来到徐国国都的少年一共有两名,看来这些老东西确实不好对付。
而今只有他一人,他又该如何破局呢?
一个冰蓝色的身影不仅从他脑海中冒了出来,更是出现在了他心里。
冰冷美貌的青年,仿佛立于遥远寂静的雪峰之巅,向他投来神性的注视。
贺兰熹胸口一阵轻轻的悸动,学着记忆中的样子尝试施法:“法相天地?”
修道者见状大惊:“不好,他要召唤法相了!速速退开!”
狂风自贺兰熹脚底而起,刹那间长发飞扬,衣袂飘飘,甩出一片翻腾的雪浪。
暴涨的灵力在贺兰熹身后炸开,修道者连连后退自保,慌乱之中欲图看清少年的法相。
然后……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贺兰熹:“。”
很好,果然一点用都没呢。
之前看宋玄机的法相那么漂亮,他心动得不行,也想看看自己的法相是什么。可无论他怎么尝试,他的法相就是不肯出来。
不过没关系,他学不了宋玄机,宋玄机也学不了他。
有件事,放眼整个太华宗,只有他一人能做到。
“他召不出法相!”一个年轻的修士如蒙大赦地喊了起来,“大家别被这个虚有其表,装腔作势的小子骗了!”
此话有如当头一棒敲醒了呆若木鸡的众人。为首的老者自以为受到了蒙骗,面子上挂不住,脸色变得铁青:“宵小之徒,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话落,御剑大军如闻号令,在空中围成一个大圈,同时朝圈中那抹染血的身影俯冲而去。
贺兰熹扫了眼老者脚下的剑。那无疑是把好剑,想必早就炼成了灵识,可以听懂他的话。
徐国的狗皇帝说的不错,对某些剑修而言,一旦没了剑,和街上四处逃窜的蝼蚁有什么区别?
一把把长剑仿若急雨,载着它们的主人一路风驰电掣。剑主们在剑上纷纷使出看家本领,无数符咒,阵法,法器汇聚成呼啸的洪流,足以将整座宫殿瞬息淹没。
贺兰熹站在洪流的正中心,一对麒麟石像挡在他面前,不安地来回逡巡,巨足踏破大地,发出阵阵低沉的轰鸣。
“别怕,”贺兰熹摸着石像的脑袋,低头轻声安慰:“鼠雀之辈而已。”
御剑大军越来越近,贺兰熹抬眸看去,浅蓝的瞳仁蓦然变深。晴天般的湛蓝划破长空,对所有具有灵识的剑下达了同一个命令。
神器有灵,万剑共鸣。
横在空中的剑好似一艘艘在风浪中前行的小船,船身在同一时间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掀翻。
伴随着惊恐的惨叫,上一刻还气势汹汹的修士如同被万箭穿过的鸟群,一个接着一个从高处坠落。徐国皇宫上空,下起了一场惊世骇俗的“人雨”。
反应不及的修士被活活摔死,有点能力的勉强着陆,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又被落下的“雨”砸了回去。
几位老者来不及收起脸上的恐惧,忙不迭召出了第二把剑,然而这些剑和它们的前辈们一样完全失去了控制。
它们温顺地来到了贺兰熹身前,自动排列归整,形成了两千年来,这片大陆上最庞大,最震撼的剑阵。
也不知浣尘真君和绯月真君看到了这一幕,是不是会觉得他在作弊呢。
想到两位长辈,贺兰熹无声地笑了笑,随后手指微微一抬:“——万剑归宗。”
盛放的剑光聚集成一条汹涌的剑河,瞬间吞噬了天地。
幸存者的视野中出现了大片的蓝色——这也是他们此生看到的,最后的颜色。
狂风渐止,剑光散去。日光下,喧嚣的战场重归寂静。
徐国皇室及京中大族,至此尽亡。
万剑归宗的余波中,一个清冷的身影静立于屋檐之上,望着血海尸堆中的少年,一贯平淡冷漠的眼中熹光流转,熠熠生辉。
贺兰熹似有所感,疑惑地朝屋檐的方向看去。
“宋浔?”贺兰熹擦了擦溅到脸上的鲜血,开心地挥手:“你怎么来啦?!”
宋玄机无声落地,一步步朝贺兰熹走来。
贺兰熹嫌弃宋玄机走得慢,一路跑了过去。眼看就要跑到宋玄机怀里了,又忽地放慢了脚步。
他身上沾满了人血,脚底也全是碎肉,要先清理一下才能去抱他最喜欢的高岭之花。
贺兰熹在离宋玄机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笑容纯净如无暇之玉:“你什么时候来的?你看到我把他们全杀光了吗?”
“刚来,看到了。”宋玄机简单回应了他,“过来。”
“哎?你先等一下。”贺兰熹刚要给自己用一个净身术,手腕忽然被握住了。
手上传来的力量让他毫无防备地踉跄了一下,不久前凭一己之力灭徐国一国的少年这时竟连站都站不稳,直接扑进了宋玄机怀里。
贺兰熹:“……嗯?”
宋玄机不由分说地抬起他的下巴,低头堵住了他的唇。
贺兰熹怔愣一瞬,第一反应是:这是宋玄机第几次亲他了?
数不清……早就数不清了。
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刚杀了几百上千个人啊!哪有人在尸体堆里亲嘴的?
在宋玄机撬开他的唇齿探入舌尖时,贺兰熹难耐地挣扎了起来。
“不要……”贺兰熹低喘着道,“等等,宋浔,好多血,脏……”
宋玄机钳制着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还不许他动,贺兰熹只好闭上了眼。
好吧好吧,亲吧亲吧,谁让我喜欢你亲我呢,贺兰熹无奈地想。
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身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均逃不过对方的眼睛。贺兰熹感觉到某个熟悉的东西,不禁又是一愣。
宋玄机看他哭会硬他还能理解,怎么看他杀人也……?
哭和杀人,这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极端吧?
等宋玄机终于放开了他,宋玄机的脸上蹭到了血迹,雪白的衣袍也弄脏了。面对贺兰熹被亲得亮晶晶的眼神,他只有云淡风轻的一句:“做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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