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在地狱十八层服役的厉鬼堂而皇之地在街道上游荡,竟然也无鬼阻止;
两个鬼民于路边若无其事地聊着天,商量着改日去供养阁偷一些阳间烧来的祭品;
一栋还算气派的冥宅正在举办一场婚宴,喜娘从纸轿上背下来的是一个活人女子。那女子被掳进鬼界的不久便被阴气吞噬完了阳寿,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干尸;
……
和贺兰熹等人预想的一样,北洛神像和浣尘魂魄即将来到极限,鬼界的秩序正在坍塌。
贺兰熹很想管管这些目无尊法的鬼,但他知道目前的所见所闻不过是冰山一角,只有解决最根本的问题才能扭转乱象,回归正道。
“我们该如何找到浣尘真君的魂魄呢?”第一次来到鬼界的祝如霜看上去一点不紧张,单刀直入道:“招魂术有没有用?”
贺兰熹摇摇头:“区区招魂术肯定入不了浣尘真君的眼。”
宋玄机道:“上回浣尘现身是欲壑之口打开之时。”
贺兰熹耸了耸肩:“话虽如此,我们也不能为了找到浣尘真君再去开一个欲壑之口吧。总之,若要引浣尘真君现身,不能靠法术法器,必须用某件他在意的事情。”
“在意的事情……?”祝如霜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浣尘真君是无情道院长,自然对无情道心奉为圭臬。要不你们两现在亲一个,用违背道心作为引他出来的诱饵?”
宋玄机:“?”
贺兰熹:“!!!”
且不说浣尘真君自己就没少违背无情道心,祝如霜这熟悉的贱兮兮之感是哪来的?
“祝云,你好像学坏了。”贺兰熹警觉地竖起了耳朵,“你跟谁学的?”
祝如霜连忙摆摆手:“我没有跟谁学,我只是看气氛紧张想着开个玩笑。”
贺兰熹眯着眼睛将祝如霜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把人家都看得不好意思了才道:“好吧,我勉强相信你,等事情了结我再好好‘审问’你。
祝如霜受不了贺兰熹看透一切般的目光,加快步伐走到两人前面去了。
贺兰熹望着祝如霜匆忙逃走的背影,正暗自叹息着,下巴忽地被宋玄机抬了起来,金簪流苏扫过他的脸颊,紧接着嘴唇就被亲了一口。
贺兰熹:“……!”
宋玄机亲完之后环顾四周,没看到浣尘真君的身影,平静地丢下“没用”两个字继续向前走,留下贺兰熹一人耳朵涨得通红。
这下贺兰熹不叹息祝如霜被带坏了,改为叹息自己的没用——都已经亲了那么多次,睡了那么多次,怎么突然被宋玄机亲一下他还是这没出息的反应啊……他真是没救了。
贺兰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浣尘真君的魂魄附在北洛神像上,找到北洛神像就能找到浣尘真君。”
见话题又回到了正事上,祝如霜轻轻松了口气:“可我们又该如何找到北洛神像呢?”
贺兰熹看了眼握在手心的菱形灵石,刚要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认为你可以试试。”才走没多久的绯月真君去而复返,款步朝三人走来:“十三座神像皆由太华宗初代院长所立,既然这枚灵石是从你的神像上取下来的,或许它能带你找到北洛上神的神像。”
贺兰熹讶然道:“小叔?你怎么又回来了?”
绯月真君道:“太华宗的事情解决了,我当然要回来。”
贺兰熹和宋玄机对视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那你……好快啊。”
之前听沂厄真君的语气,他还以为太华宗出了棘手的变故,没想到绯月真君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应该没什么大事?
可没什么大事的话,沂厄真君又为什么会那么着急呢?
宋玄机问:“何事?”
“一个合欢道弟子走火入魔,我已帮他稳住了情况,你们不必担心。”绯月真君不以为意道,“时雨,你不试试那枚灵石吗?”
贺兰熹有些犹豫:“可我们还不知道这枚灵石究竟是什么,贸然尝试的话,万一是陷阱……”
“即便是陷阱,只要能找到沈絮之,亦要一试。”绯月真君眼眸一暗,低声道:“十九年了,我已经……等不下去了。”
这是贺兰熹第一次看到绯月真君如此急切寻找浣尘真君的样子,他不是不能理解。如果是宋玄机失踪了,他搞不好会比绯月真君更着急。
绯月真君用了十九年的时光,好不容易拿到了浣尘真君的肉身和生门,现今只差一轮魂魄就能再度将浣尘真君带回人间,绯月真君怎么可能不急。
一切均在情理之中,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呢?方才和宋玄机的对视告诉他,宋玄机也有同感。
说起来,浣尘真君的肉身和生门还在他这里。
“你还在等什么,时雨?”绯月真君催促道,“你难道不想早些找到曾经养育过你的沈院长吗?”
贺兰熹慢吞吞地说:“我倒是很想了,但小叔你居然用了‘养育’这个词也是我没想到的,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曾经喂过我奶的沈院长’呢。”
绯月真君安静一瞬,道:“时雨,我现在没心情和你说这些。”
祝如霜也隐约感觉到了绯月真君的异样,忐忑道:“宋院长,太华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您在刻意瞒着我们?”
绯月真君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鬼界都这样了,你们觉得太华宗又能好到哪去?我本不欲让你们担心,没想到还是被你们看穿了。”
祝如霜脸色一变:“太华宗内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弟子们都还好吗?”
“我只能说,若不抓紧,长孙经略等人怕是要撑不住了。”绯月真君盯着贺兰熹手中的灵石,向前一步,再次催促道:“时雨,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沈絮之和北洛神像。”
贺兰熹望进绯月真君的眼睛里,一股难以言喻的陌生感油然而生。他似乎在那双狭长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不该属于绯月真君的贪婪和欲望。
绯月真君不会放过任何调侃浣尘真君喂奶的机会,就像宋玄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亲他的机会一样,哪怕泰山将崩都阻止不了这对叔侄。
“你不是小叔,”贺兰熹紧握着灵石后退一步,脱口而出:“你是谁?”
“绯月真君”扬了扬眉,这个动作倒是和绯月本人如出一撤:“你这是何意?”
贺兰熹不好意思说出他判断的依据,临时换了个理由:“你和我们汇合后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让我把浣尘真君的生门和肉身还给你,你太可疑了!”
祝如霜:“!”
这个理由显然比喂奶一事更具有说服力。无法反驳的“绯月真君”沉默了下来,眼中暗藏的贪欲逐渐放大,艳丽的面孔也随之变得扭曲。
祝如霜拔出揽八荒对准“绯月真君”,凛声逼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绯月真君”低声笑了起来,缓缓抬眸看向祝如霜:“我是谁你还不清楚吗,小美人?”
熟悉的,如附骨之疽般的恶心感陡然遍布全身,祝如霜瞪大双眼,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着:“你、你是……”
不可能,怎么可能?!那个人明明已经……
祝如霜的反应似乎让“绯月真君”十分满意。“绯月真君”露出被取悦了的神色,转向贺兰熹道:“不错啊,上回你直到最后才识破了我,如今却能一眼看穿,想来这一年你的确长进了不少。”
贺兰熹自认脑子还行,他极少落入敌人的圈套,唯一被蛊惑的一次是在一个梦里。
当时,鬼十三将他们拽入梦境,制造出北濯天权误杀祝如霜的假象,使他险些因愧疚丧失神志,最后还是靠宋玄机才让他意识到自己尚在梦中。
面前的“绯月真君”说的“上回”想必就是那一次了。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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