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墨居然连定身术都能破解,这显然不是他应有的实力。看到萦绕在他周身,短时间内大量爆发,几乎快凝成实质的灵气,答案呼之欲出。
谢子墨竟然为了破解定身术,不惜自爆了一整颗金丹!
砰——
“但受诸乐,故名极乐……”
头骨破裂的声音,冰层碎开的声音,不明意义的呓语此起彼伏,扰人心神。贺兰熹却仿佛听见了那一声醉气熏熏的邀约:“这是哪个道院的小师弟,要不要和师兄一起喝一杯啊”。
无论谢子墨是自愿还是被迫走到这一步,金丹一旦燃尽,他这辈子也就到此为止了。
贺兰熹胸口堵得难受,他以为自己会发疯骂人 ,没想到真开口时他竟然出奇的冷静:“够了。”
长孙策道:“等等,你这个语气?话多多辣椒水失效了吗?”
贺兰熹陡然看向他:“你能说话了?”
长孙策也是一怔。他着重感受了一下四周,奇道:“好像是啊——剑压消失了?”
两人一同朝铸剑池看去。不知何时,数十把神剑们在同一刻全部失去了光彩,仿若一盏盏被暴雨熄灭的灯,仅剩一道又一道黯淡无光的剑影,死气沉沉地悬浮在铸剑池上空。
“一个几乎没有交集的师兄就能这么让你生气吗?上回张悟言自爆,也没见你这般啊。”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两人头顶,“区别对待是不是不太好,嗯?”
鬼十三坐在贺兰熹的冰墙上,姿态散淡,居高临下地看着贺兰熹,轻笑喟叹:“再者,修无情道的弟子怎可如此轻易被人激怒,难道你们院长没教过你,一旦动怒,你就会不知不觉地暴露破绽么。”
剑压一消失,长孙策从“老弱病残”的阵营成功脱身,也不用再搞惜字如金那一套了:“你费那老大功夫把我们引到这里来,到底想干嘛啊?”
鬼十三懒洋洋道:“问这种问题有意义?本座会回答?要不要本座出本书给你解释?呵,混天道。”
长孙策:“……!”
贺兰熹语气冰寒:“你对铸剑池做了什么。”
“你觉得本座能做什么。”鬼十三嗓音含笑,漫不经心道:“不过是请阆风塔第七层的某位‘大人’帮了点小忙而已。”
贺兰熹握着【载星月】的手骤然一紧。
阆风塔第七层?
太华宗弟子皆知,阆风塔一至五层存放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也知第六层有历代院长的本命剑及铸剑池,但无人知晓阆风塔第七层到底有什么东西。
院长们从未提及,古籍上也没有记载,此乃太华宗之绝密。
“为了让那位‘大人’帮本座这个小忙,本座也算费了一些心思。”鬼十三瞥了谢子墨一眼,声音莫名温和不少:“好了,乖孩子,师尊这便遵守诺言,带你去极乐净土。”
贺兰熹当机立断,对长孙策道:“我去前面扛,你看着谢子墨,别让任何东西接近他!”
贺兰熹话音刚落,虚空猛地破开,钻出两只枯瘦如柴,通体焦黑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向了谢子墨。长孙策的身体先他的脑子有了反应,【睹青天】在瞬息之间化成两把利刃,朝黑爪猛然砍下!
其动作之快,刀法之准,技艺之精湛,把长孙策自己都看呆了,不由惋惜道:“老子如此英姿飒爽,却只有贺兰熹一人看到,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贺兰熹在百忙之中回了长孙策一句:“?你还想被谁看到。”
长孙策不假思索:“当然是越多人越好!”
贺兰熹与鬼十三结束完一番缠斗。只见白衣少年轻盈落地,手握星月之剑,挡在一团血雾之前;在他身后,火红的漩涡缓缓流淌,十数把震世神剑静静悬浮。
鬼十三看着他,莫名笑了一下:“本座可不认为混天道的人能扛得住。”
贺兰熹根本不和鬼十三废话,可鬼十三似乎没有和他真正动手的意思,只是一味地闪躲,也不知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他看准机会,正欲奇袭,却冷不丁听见了长孙策的惨叫。
只见伸向谢子墨的鬼爪越来越多,如同一根根不断生长的长发,源源不断地朝长孙策和谢子墨涌去。而操纵那些鬼爪的,竟然是另外一个身披血雾,和鬼十三一模一样的分身!
在这种情况下,【睹青天】变什么都没用,长孙策被打得几乎快要吐血,声嘶力竭道:“贺兰熹!你不是说你扛吗?你扛个屁,明明都是我在扛!鬼十三在我这呢!”
没有谢子墨,鬼十三同样无法完成献祭。贺兰熹迅速做出抉择,临时调转方向,对着谢子墨的方向掷出【载星月】:“天地不和,万物不生——化!”
结界形成之时,鬼十三无形的嘴角好似轻轻扬了那么一下。下一瞬,贺兰熹只觉一股阴森森的邪气迎面扑来,没了【载星月】,他又来不及躲闪,只能被迫硬抗下这一击。
少年的身体被狠狠冲了出去,重重地撞上了自己设下的冰墙。
贺兰熹一声不吭,在空中迅速调整好姿势,稳稳落地。
暂时脱险的长孙策看到贺兰熹的左手不自然下垂的状态,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贺兰熹!”
贺兰熹斜睨着自己刚设下的结界:“嗯?”
“你的手臂是不是断了?!”长孙策急道,“你不疼吗?”
贺兰熹冷冷道:“不。”
长孙策:“……好吧。”话多多辣椒水果然失效了。“这个鬼东西不知道怎么搞出来了一个分身,两个还一样的厉害,你一个人怕是打不过。你把谢子墨留在结界就行,放我出去帮你。”
贺兰熹:“你?不必。”
长孙策:“……我的辣椒水在哪里?”
鬼十三没有给贺兰熹接回手臂的时间,两道鬼影一左一右同时朝他扑去。贺兰熹起地腾空,飞身到铸剑池上空,却又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鬼爪抓了自己本就断裂的手臂——
咔。
骨头碎裂的声音连结界中的长孙策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发出“嘶”的一声,无法想象这一下贺兰熹会有多疼,贺兰熹却仍然面若寒霜,不改神色,用一只手冷静地和鬼爪撕扯。
然而鬼十三又怎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贺兰熹挣扎之时,又一个鬼爪冒了出来,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死死地缠绕勒紧,仿佛要将少年纤细的脖子硬生生折断。
可贺兰熹连闷哼一声都未曾发出。
长孙策再也看不下去了,开始以【睹青天】为祭尝试破阵:“一念不生,万物具矣——破!”
——结界纹丝不动。
长孙策:“!!!不是,你好歹裂条缝隙吧大哥!”
贺兰熹用余光瞧见结界内的动静,如果他现在能开口说话,一定会让长孙策快别折腾了,有这功夫不如帮他看看宋浔为什么还没来。
贺兰熹缓缓闭上眼,伸出完好的右手,于铸剑池上方握住了一把微凉的剑柄。
阆风塔第六层的天幕时隔多年,再次为贺兰熹而开。冰蓝色的微光穿透云层,在阆风塔每一层的天幕上印下一句话:
【无情道,贺兰熹——剑,北濯天权】
阆风塔所有人都仰头看向了这句话,除了贺兰熹本人。
他闭着眼,挥剑而落——
缠绕在他身上的鬼爪发出阵阵凄厉的尖叫,眨眼间化为虚无。贺兰熹的身体失去了束缚,如同折翼之鸟,径直向铸剑池坠落。
长孙策吼道:“贺兰熹!”
行了,别叫了,我待会就御剑起飞,给你展示一下最后关头生死一线的刺激。
贺兰熹脑海闪过这个念头,可炙烤的灼热提醒着他他已经离漩涡很近了,他只好强打精神,刚要拿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不料炙热感却猝不及防的消失了。
清冽霜寒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落在了一个不算太熟悉,但一直记得的臂弯之中。
贺兰熹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那一双他眼馋了好久的金簪流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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