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对这道声音置之不理的信徒闻言,第一次有了反应。
他戴着疫医面具的头微微抬起,声音冷漠平淡:“你对他说了什么?”
与他音色完全一致的男声道:“当然是让他来救你!”
说完,男声迟了半拍,发出惊讶的叫声:“喔,谢长生,今天猫眼镇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你居然回答了我,没有继续无视我!要知道,从我出现起,你就和我交流过一次,很多时候我都以为你真的听不到我讲话!”
“没错,你唯一一次和我交流,就是因为沈晴,现在是第二次……看来你真的很重视朋友?”
谢长生没有理会这道声音的大呼小叫,只道:“不要做多余的事。我不会让猫眼镇伤害他,留下他的精神体。”
“但你需要他的帮助!他很强,我感知到了!”男声强调。
谢长生的声音平静淡然,与男声形成鲜明的对比:“如果我真的需要帮助,我必定会向朋友、向战友求助。我没有做,是因为我现在不需要。”
“等到再次天黑,我能离开教堂,回到城镇的时候,我会和他碰面。”
男声道:“你还是不打算离开!”
“不,是你无法离开!”
“从梦魇兄弟会在你意识深潜时对你动手脚开始,你就失去了离开这个概念……人类最昂贵的无价之宝,是意识与想象力的广度,你的意识和想象力被囚禁在了这里,这里就是你的全部世界,你根本就不会有真正想要离开的想法。”
“这就像……这就像封建王朝时,去问地里刨食的老百姓皇帝吃的是什么饭菜一样,他们可能回答金馒头,却不会回答山珍海味。”
“他们没有山珍海味的概念,现在的你也是如此。你已经没有离开这个意识了。”
“除非杀死你。”
谢长生对这些话恍若未闻,反而道:“你好像一直都很关心我。”
“即使你不承认,我也是你,你也是我,”男声道,“我关心自己,很奇怪吗?”
谢长生淡淡道:“自己关心自己,不奇怪,但你的出现,也是在我意识深潜被钻空子之后,说这里面没有一点梦魇兄弟会的手笔,你认为我会相信吗?”
男声冷笑:“你的怀疑应该用到更需要它的地方去。你就继续固执吧,我看等那件奇异物品消耗完,你还能撑多久!”
说完,这道情绪化的男声就像是气极了般,沉寂下去,消失不见了。
这还是它出现以来,第一次在谢长生独处时呈现出安静无声的状态。
谢长生毫不在意。
他慢吞吞起身,走到教堂的一扇窗边,抬手将一捧奇异的亮粉散了出去。
那捧亮粉飘飘荡荡,落入小镇,化作无数缕无形的风,潜行于建筑间,似是在寻找什么。
谢长生静静望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界的光亮透进疫医面具的眼镜片内,隐约可见谢长生僵化的眼球,和一小块溃烂流脓的皮肤。
凝望山下片刻后,谢长生忽然冷冷开口:“有朋自远方来,却避而不见,只暗中潜行,是什么道理?”
话音落地,两只乌鸦一前一后跳上了教堂前的喷泉雕像。
其中一只转着乌溜溜的小眼睛,瞥向谢长生,道:“CatmanQ,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的名字,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有一个非常可爱的Q。可惜在某些规则或真或假的操纵下,我们不得不成为宿命中的敌人。”
“你的第一轮追杀任务失败了,你收到新的通知了吗?在第一轮失败的玩家中,第二轮追杀任务即将开启……你说,这么有缘的我们会不会形势逆转,调换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呢?”
“QAQ很期待哟!”
乌鸦眨动着小眼睛,有点兴奋地在雕像上搓爪子。
谢长生却没理会他,而是对另一只乌鸦道:“那你呢,你也是为此而来,Blood?”
另一只乌鸦吐出低沉的声音:“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那就别废话了,”谢长生平静道,“开始杀人吧。”
谢长生话一出口,身前就好像凭空出现了一块巨大的透明橡皮擦,将整座教堂一道一道飞快擦去了。
教堂消失后,显露的不是虚无,而是一轮仿若猫瞳的墨绿圆月。
圆月光辉倾洒,万事万物如被火焚,尽化灰烬。
光辉落在两只乌鸦身上,一块虚幻的巨大表盘显现,将光辉阻挡在外。
表盘上指针一顿,缓慢倒退。
月辉后退消失,教堂寸寸恢复,谢长生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窗前。
指针停滞,时间静止于此刻。
这里唯一能动的,就只有表盘护持下的两只丧失了飞行能力的乌鸦。
乌鸦们拓下了两道长长的影子,影子在这片凝固的时空中立起,成为一高一矮两道黑漆漆的人影。
一道人影抬手朝谢长生一抓,无数血液瞬间透体而出,从谢长生的体内,来到这道人影的掌心。
几乎是刹那,窗边的谢长生就被吸成了一条人干。
可握着血团的人影却皱起了眉头:“是炼金生物……他能一定程度上对抗‘时间’?”
话音未落,人影忽然感应到什么般,倏地回头。
一杆黄金天平出现在了墨绿圆月上。
与此同时。
山下小镇,矮楼内。
黎渐川仍在摸索着那颗人头,像是在观察病情,寻找病灶。
他没有回应脑海里谢长生的求救声,无论是脱口说出话语,还是下意识的意识反应,都没有。他似乎完全没有听见这道声音似的,继续专注于他正在进行的手术。
但他摸索人头的时间实在是有点久了。
副军团长道:“你在犹豫什么,医生?你认识这颗头的主人?”
黎渐川咳嗽着,闷声道:“不,我看不见,副军团长。我对这种病症没有多一些的了解,只能粗暴地将这颗人头瘤切下来,但我不确定,它与您原本的身躯和脑袋是否有更深的联系,所以不得不多做观察。”
“我也不能确定它是不是我的第二颗头颅,”副军团长道,“但请放心去切,即使真的断头,我也不会死亡。”
这是有承伤替死类奇异物品,还是已经在六等监区变得特殊,类似Aurora他们?
黎渐川心里转过念头,手上却不停。
给副军团长扎了即时生效的局部麻醉,黎渐川拿起消过毒的崭新手术刀,直接割上副军团长肩膀上的人头,动作熟练干脆。
认真说起来,正儿八经的手术黎渐川还真没做过几次,只接手过几次急救,可割脑袋这事儿,他绝对能算得上是前辈级人物了,已经熟能生巧,割过的脑袋没有上百,也有几十。
这算是专业对口了。
人头瘤真的只是瘤子,而非真正的人头,脖颈处没有连着筋骨,只是软绵绵的肉,黎渐川没费什么力气就完整割了下来。人头瘤从副军团长肩膀脱离的瞬间,就化成了滑腻腻一张皮,好像血肉被掏空般。
副军团长将其接在手里,拈了拈,继而掌心窜起了一团火,将其焚烧干净。
“二十年前,黑夜的哈德斯地区流行过一种双头症,这应该是双头症疾病恶种进入猫眼镇后,产生的更强变种。”
他道。
黎渐川快速给他缝合。
“巴特的情况,更像僵冻症,由下肢向上蔓延,红肿冻伤,失去知觉……”副军团长继续说,“至于你,医生,你可能感染了瘟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药箱内第三排左数第二管药剂,正好可以控制这种瘟疫病毒。”
黎渐川截断手术线,包扎好伤口,压着咳嗽,转手摸向药箱。
就在这时,副军团长戴着黑手套的手掌抬起,突然轻轻弹动了一下。
黎渐川感觉浑身蓦地一冷,力气陡然流失,动作不由自主一僵,迟滞起来。
一道雪亮的光即刻刺来。
他身侧递送手术工具的,不知何时从爱丽丝变为了一只拥有双刀镰的巨大飞蚊,飞蚊挥动刀镰,分为上下,削向他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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