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恩倍感头疼。
一年的太空漂流,尽管他们组织过很多次欢庆活动,促成了很多个家庭建立,也始终都无法真正消解这漫长旅途的痛苦。
从前,这些痛苦因为终点和希望的存在,可以被压制,而现在,“潘多拉号”迷航,终点不在,希望不存,未知的死亡又潜伏在暗处,威胁着每个人的生命,于是,这痛苦便再无法压制,濒临爆发。
半个月过去,说整个“潘多拉号”已成为一个巨大的火药桶,是完全贴切的形容。
只要一点火星,就能将它引爆。
现在,伯恩就疑似望到了这火星的苗头。
“希望他们不要真的发疯……”
伯恩抱着这样的念头,进入了拘押区。
这里由一支作战小队看守,伯恩亮出权限,没有遭到任何阻拦,便顺利抵达了田栗发来的安谢尔所在的临时拘押室。
伯恩到的时候,临时拘押室内只有安谢尔一个人。
他戴着电子镣铐坐在椅子上,低垂着脑袋,伯恩的进入也没能令他抬头看上一眼。
“调查组的人呢?”
伯恩皱眉,左右看了眼,打开对讲器,询问外面的作战小队。
“听说休眠区出了事,田副舰长带人过去了,大概二十分钟后回来。”作战小队的队长回答。
伯恩放下对讲器,走到安谢尔身前,打开舰长权限,要解他的电子镣铐。
安谢尔却向后一躲,避开了。
伯恩正要说话,安谢尔却忽然开了口:“是你做的吧,伯恩。”
“什么?”伯恩动作一滞,疑惑抬头。
安谢尔的声音冰冷:“篡改‘伽马’信息和设置的人,是你吧,伯恩?别急着否认,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只有两个,你和我,路饶是办不到的,你我都清楚这一点。”
“如果这件事不是我做的,那就只剩下你了,不是吗?”
伯恩道:“你在胡说什么,安谢尔?麻烦你弄清楚现在的状况,这不是吵架的时候。你因一个篡改‘伽马’的指控就被临时拘押,就被定为1.19案的嫌犯,这是不合理,也不合法的,你的重点应该在这里!跟我来,调查组的汇报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安谢尔冷笑了声。
他抬起头,直视伯恩:“别装了,你刚才动用权限屏蔽了这间临时拘押室,对吧?”
“谁都不知道这里正在发生的对话,你可以揭下你的面具了,”安谢尔道,“来吧,告诉我这个将死之人,你为什么要篡改‘伽马’的信息和设置,还要嫁祸给我?”
“1.19案是不是你做的?现在你进来,二话不说就要解开我的镣铐,是想带我去参加会议,还是想假装放我走,然后来一个嫌犯逃逸,当场击毙?哦,后者的话,还真不错,你的锅有人背了,1.19案也找到凶手了,皆大欢喜?”
伯恩难以置信地看着安谢尔:“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安谢尔?我会做出这样的蠢事吗?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失去了冷静的表情,气怒道:“研究那些数据把你研究傻了吗?你自己听听你的猜测有多愚蠢,!”
“杀了你,1.19案就结束了?你不是凶手,你的死亡什么都不会改变,该死的人还会继续死,‘潘多拉号’上的人不是傻子,这件事根本就不是找一个替罪羊就可以结束的!”
“你不是凶手,我也不是,那不是人类可以办到的事情,‘伽马’也不行!”
伯恩道。
“那你为什么要把篡改‘伽马’的事嫁祸给我?”安谢尔打断了伯恩的声音,“篡改痕迹上留有我的信息!”
“鬼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伯恩深呼吸,“那不是我!安谢尔,我没有嫁祸你,你冷静一点,动动你那智商高达一百八的大脑,上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
安谢尔神情激动:“我不可理喻?是你动了‘伽马’,现在这个罪责却落到了我的头上,这难道不是嫁祸吗?”
“你就是想要害死我,伯恩!”
安谢尔的电子镣铐砰的一声砸在桌子上。
“我根本没有这么想,也根本没有这么做!”伯恩低吼,“篡改‘伽马’和1.19案完全就是两回事,一点联系都没有,知道吗?这根本不能作为指认任何人的证据,你也不会因此而死!”
安谢尔面露讥嘲:“这件事你能说了算吗,伯恩?”
“你的权威已经掉到底了!”
“现在整艘飞船的人都急于宣泄自己的恐惧和愤怒,只要我和1.19案有关的消息传出去,不管我是不是真凶,不管‘伽马’的篡改与1.19案有没有关系,他们都一定会杀了我!”
“这样你满意了吧,伯恩?我死了,路饶休眠,以后‘伽马’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你完全一手遮天了,伯恩,要知道,我向调查组检举过你,说你才是最有可能篡改‘伽马’的人,但是没有人相信我,他们全都相信你这个虚伪的、可笑的舰长,即使你曾经蒙骗他们,把他们毫无预兆地带上太空!”
“哦上帝,这还是曾经的、我认识的那个你吗……”
伯恩闭了闭眼,胸膛剧烈起伏。
片刻后,他按住自己的脸孔,拉开安谢尔对面的椅子,颓然坐下,嗓音沙哑道:“安谢尔,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安谢尔一愣:“你在说什么……”
伯恩抹了把脸,掌心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了面部堆积的皱纹。
“连续多日的睡眠不足,紧张劳碌的工作,巨大的压力和内心深处的痛苦焦虑……”伯恩道,“这一切都让我的状态非常糟糕。你们选择了用这种方式试探这个状态下的我,是正确的。”
“再晚上一两个小时,晚到我的午睡结束,事情大概都不会这么顺利,正常状态下的我不会这么混乱,这么愚蠢,这么容易上钩。”
安谢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伯恩道:“刚才你的那句话反过来送给你,安谢尔,别装了。你的演技真的称不上好,如果是平时,我应该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戳破了你拙劣的表演,哦不对,如果是平时,我根本不会在接到消息的时候,立刻来找你……”
“不,就算是平时,你也还是会这么做的,伯恩舰长,”一道男声响起,“即使你对安谢尔教授的突然拘押有所怀疑,可在联系不到田副舰长的情况下,为避免调查组真的有人精神失控,做出发疯举动,害了无辜之人,你也一定会过来拘押室查看。”
“从一开始,我们赌的就不是你的状态好不好。”
伯恩一顿,缓缓转头,看向拘押室门口。
一个高大俊美的年轻男人站在那里,手持武器。
是刚才和他打过招呼的作战小队的队长,他知道他的名字,叫黎渐川。
黎渐川迈步走进来,目光锁在伯恩脸上:“你或许不是个好人,但一定是个好舰长,这是安谢尔教授和我们共同的认知。”
“所以,在知道你的错误可能会导致某些船员蒙冤受害,或‘潘多拉号’因此出事的情况下,你不可能还坐得住。只要你第一时间来了这里,就说明在篡改‘伽马’这件事上,你的嫌疑非常大。否则,你最该要做的,是去检修‘伽马’,而不是来见安谢尔。”
“你是个好舰长,至少你愿意做一个好舰长——如果不是有着这样的共同认知,早在一年多前,你蒙骗一部分人登上飞船时,那些人就已经将你赶下台了。”
黎渐川说得直接。
伯恩疲惫地扯起嘴角:“没想到我会得到这样高的评价,真是惊喜。”
他一顿,又道:“我以为来的会是田。”
“我们没有通知田副舰长,”黎渐川道,“这是103调查小队自作主张的行动。安谢尔教授帮了我们,否则只伪造通讯这一点我们就很难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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