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渐川停了口气,道:“除此之外,还有几点,我觉得需要着重点出来——魔盒为什么会选择进行这种渗透?梦境阶梯分隔三大监区,是否是魔盒有意的?这种分隔又会更偏向于哪方阵营?”
他的回答也尽量简略:“第一,魔盒进行这种渗透,与之前提到的投放《最后一个人类》一样,都是有意的对抗潘多拉的行为。”
“第二,梦境阶梯对三大监区的分隔,更多的可能是受到副本剧情的影响,监狱长贝塔恰好需要对实验区进行分隔,而梦境阶梯又恰好或有意地被副本安排在了这些罅隙里。”
“第三,这种分隔目前来看是中立偏玩家的,某种程度上,可以归为游戏给予玩家的九死一生中的‘生’,毕竟它在限制玩家的同时,也为玩家提供了很多关键东西。”
“另外,解谜进行到这里,关于提线木偶黑泽,它与魔盒、贝塔、副本的关系,也已经很简单明了了。”
黎渐川把这几者拢在一起说了说。
他没有完整听过梦境领地战前宁准与黑泽的对话,但关于这方面的分析却几乎和宁准完全一致。
但是,究竟谁是木偶之上提着线的木偶主人,谁又是永远无法窥见命运、无法拥有自我的木偶,这个问题的真实答案,恐怕连受困于它的魔盒自己,也难以窥见。
“……这一部分的解谜总体而言,就是这样。”
“这些推测的主要依据是我与黑泽的交流、我在梦境阶梯的经历并由此产生的思考,和Ghost分享的有关魔盒的部分信息。欢迎各位质疑,或补充?”
黎渐川抬眼看向四周。
一场解谜,都快让他习惯被人插言打断的情况了。这次他直接反客为主,却没人开口,还让他有点不适应。
“再说晚餐。”
黎渐川轻咳一声,也没多等,略缓了缓嗓音里的干涩,便直接继续道:“潘多拉的晚餐一直以来都是魔盒游戏的一部分,出现在各个副本内。对玩家来说,它发挥着相对中立、略又偏向积极的作用,所以它在大多数玩家心中的形象也很固定——公正公允,是外力几乎不可能干预的某种游戏机制。”
“虽然在知晓潘多拉的存在后,这些玩家不可能不对潘多拉冠名的晚餐产生怀疑、戒备与其它更多想法,但在没有确切变化前,晚餐在玩家们心中的形象,依旧不会有太大改变。”
“直到这个副本,它主动撕开伪装,向我们露出它真实的内里。潘多拉的晚餐,原来重点真的不在晚餐,而在潘多拉。”
“潘多拉与魔盒有交易,在魔盒游戏内,它也有一席之地,晚餐就是潘多拉这种特殊地位的具体体现之一。”
“它是潘多拉融进游戏内,符合游戏规则的一只眼睛。”
“一般情况下,这只眼睛只发挥着窥探、监视的作用,不会做出任何特别反应,也不会引起任何存在的注意。我相信,不要说玩家,就是魔盒自己,在这只眼睛长时间安分的情况下,都不会时时刻刻留意着它,警惕着它。”
“然而,当情况不再一般,当潘多拉真的需要它的时候,它就会成为潘多拉在魔盒游戏内搅弄风云的强力手段。”
“潘多拉通过它可以一定程度上干扰部分规则和剧情,影响玩家之间的信息交流,监视,乃至不易察觉地左右部分玩家的想法与行为——极少数滞留玩家和本局梦境领主们,比非领主玩家更早发现这一点。”
“魔盒也对这种反常采取了反制措施,所以才有梦境领主投票选择是否禁止晚餐的规则出现。晚餐是游戏基本设定、基础机制之一,魔盒不可能随意将它开放或禁止,只能选择把针对它的处理权,放入玩家手中。比起游戏内的几位主人与其它超凡存在,玩家才是最自由、最不受限且自主性最强的。”
“这种以投票形式出现的反制措施,也是一种变相的提示。”
“玩家们会对潘多拉警惕,也会对这局游戏警醒。”
“禁止晚餐,在单人大逃杀副本内等于将所有玩家真正切成了一盘散沙,这固然是极大的弊端,可凡事都要有取舍。每次晚餐潘多拉的窥视和施加的影响,与失去晚餐交流、单打独斗对比,除非有其它特殊想法,否则在这两者之间,大部分玩家都不难做选择。”
“好了,”黎渐川深吸了口气,弯了弯嘴角,“到这里,这局游戏谜底的整体轮廓,就已经彻底明晰了。”
“时间先后,从贝塔与最初的魔盒的来历,到副本形成、实验场设立——范围大小,从俯瞰整团迷雾,到副本内的具体情况,三大监区、梦境阶梯、晚餐等诸多细节——由远及近,由大到小,由粗到细,我已经尽我所能,从这三个方位,将整个谜底都剖析分解得差不多了。”
“最后,算是查缺补漏吧,我再补充三点细节。”
黎渐川放慢了语速,高速运转的大脑整理着最后一点思路。
即使之前打过无数次草稿,但这样繁复庞大、深入细致的解谜,在他目前的记忆中,还是头一次。在这漫长的解谜过程里,他不得不打起万分精神,保持谨慎。
“第一点,玩家丢失的东西。”
黎渐川道:“这一点我提到过,但没有细说。之所以放在这里,是因为真的看清它之后,解释起来其实相当简单。”
他把自己与提线木偶黑泽围绕自我、驯化、反抗等话题的进行过的谈话如实重述了一遍,道:“——所以,上一局滞留玩家丢失的是自我,这一点虽未被黑泽直接承认,但答案正确的概率至少为百分之八十。”
“这不是难点。”
“本局玩家进入后,就给滞留玩家的死局带来了活水,滞留玩家丢失的东西是自我这件事,早晚都会被发现。”
“真正的难点在于,在查清滞留玩家的丢失物品后,本局玩家是否也丢失了什么?假如丢失了,那我们丢失的东西又究竟是什么?”
“我想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此时此刻,选择成神之路的玩家,应该已经猜到了。”
黎渐川的目光扫向Blood与Freedom等人。
他看不清他们的神色,但却从他们散发出的气息中窥见了压抑与混沌的色彩。
“还是自我,更深层次的自我。”
黎渐川道:“在本局玩家知晓滞留玩家丢失的东西是自我时,这两拨玩家会自动划分为三类。”
“第一类,徒劳无功的。”
“这类玩家已经丢失了自我,但当他们明悟丢失物品的究竟时,也就意味着自我这个概念在他们身上回归了。可是,回归的只是自我的概念,而非完全的自我,已丢失的无法再原样找回了。”
“哪怕是真正的具体的某样物品,丢失后找回,也绝不可能是最初的模样,就算其它外力不会对它施加影响,时间也不可能放过它。想要找回已丢失的自我,只会徒劳无功。”
“但找不回自我并不意味着达到通关条件后,就无法脱离游戏。对这一类玩家来说,打破这条潘多拉降下的桎梏,才是突破这场死局的唯一解。”
“第二类,仍在坚守的。”
“这一类玩家在意识到滞留玩家丢失的东西是自我前,并未被污染,自我仍在。他们暂时是安全的,但并不是意识到需要保护自我,就一定可以成功保护自我。”
“自我随时会迷失。不到通关的最后一刻,没有人可以保证并确定自己的自我完好如初。”
“我,或是Ghost,也都不能。”
黎渐川坦诚道。
“坚守成功,自然通关即离开,坚守失败,那自然是走向和第一类玩家相同的道路。”
“第三类,看起来是坚守了自我,但实际上是落入了潘多拉的陷阱,丢失了更深层次的自我的。”
他道:“这一类,就是选择成神之路的玩家。”
“他们因为一些殊途同归的原因,选择了成神。他们坚守住了滞留玩家丢失的‘自我’,却也舍弃了另外一种意义上的人类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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