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过后, 她张开干燥的嘴唇, 轻轻嚅动着:“看来我造访的不是时候。”
这里没有她的目标, 计划到底还是出现了纰漏。
她并不为此气馁, 什么没有展露多余的情绪, 正准备就这么离开,但原本沉寂的屋房中,却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男音:
“不——”
“你来的正是时候。”
下一秒,这道声音的主人已经举起枪,朝着老者的头颅扣下扳机!
“砰!!!”
金属弹尖刺破了空气,带着即将炸裂的火花,朝着那具苍老身躯飞旋而去——!
那是一道精准而漂亮的弧线。
在室内无需考虑风向对弹道的影响,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下,今泉昇确信自己绝无可能会射偏。
但他还是漏算了一步——
莎朗·温亚德从头到尾,都不在他的计划里。
“咚!”一声重重的闷响。
老妪被莎朗·温亚德环住,二人一同摔落在地面。
在他举枪的同时刻,对面的金发女人便已经冲向老妪,她抬起纤长的手臂,将老者拥在怀里,迅速地压向地板。
而那枚子弹,仅在半空中截下一缕她蜿蜒的金发。
今泉昇瞬间冷了脸。
“莎朗——”他将枪口指向跌在地面的二人,咬着牙关大喊:“让开!”
而地上的莎朗俨然没有就此退步的意思。
她仍然将老妪谨慎地护在身下,那头长发因方才的动乱而四散,大半金发遮蔽了她的脸颊,仅剩在外的一只碧眸执拗而悲戚地盯着他。
“……我做不到。”她无力地摇头。
“我做不到,卡慕……我不能让你杀掉她。”
这名突然出现的老人是谁,莎朗根本就不认识。她原本也可以不在意此人的死活。
但如今莎朗腹背受敌,如果放任这位老妪不管,那她就一定会被卡慕杀掉——而任务失败,也意味着克丽丝将会九死一生。
莎朗·温亚德不能拿她孩子的性命,去进行任何赌博。
“抱歉。”
莎朗·温亚德以往引人痴迷的醇厚嗓音,如今低哑的好似混入了砂砾。
她很清楚,尽管朗姆的嘴脸丑陋至极,但他的话并没错。
“只此今夜,我没有为自己进行选择的权利。”
而她也是头一次在卡慕那古井无波的脸上,见证了如此骇人的盛怒。
那双色泽罕见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几乎要迸发出鎏金似的锋芒。
他像是在黑夜中孤注一掷的独狼,也像是北欧神话里啃噬着枯萎树根的绝望黑龙。
青年仅仅沉默了半秒中,然后他的食指再度勾下扳机。
“啪!”从发热的枪口飞出的子弹,精准地落在了莎朗手边的地板上。地板留下了一个发黑的圆洞,飞溅起的木屑甚至在女人的脸颊留下一道浓厚的血痕。
“这是最后的忠告,莎朗。”
他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像是命令,但更像是乞求:“从那个女人的身上起来,然后离开这里——相信我,只要她死了,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莎朗·温亚德没再予以回应。
她不挣扎,也不抵抗,更没有掏出手枪,试图和他拼命。
但沉默,就是她当下给出的答案。
今泉昇深吸了一口气。
非要说他和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他其实也给不出一个精确答案。
如果莎朗·温亚德能像最初把他从实验室带走那样,只将他视作杀死朗姆的计划一环,做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又或者当他是个可有可无的便宜弟弟,那今泉昇现在也不会如此犹豫不决。
但是莎朗·温亚德是在发自真心地帮助他。
她甚至将她唯一的软肋——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暴露在他的面前。
她大概在以这种隐晦的方式表明:我视你为我的亲人。
也许莎朗认为,他们同是实验体出身,同样拥有漫长的生命,他们是异类、是怪物、是真正意义上被世界摒弃的人。
神明不爱他们,世人不爱他们,所以莎朗·温亚德将她仅存的那点温柔和好意,都在不知不觉间赠予了他。
可是今泉昇从不认同自己也是那个“异类”。
他只是一个短暂的时间旅行者,他没有经历繁长的时光,更没有身为长生者的自觉。不久的将来,他或许还会回到未来,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而一步步踏过坚实的土地,清晰地看着时间从指缝流逝,就这么度过了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的人,只有莎朗·温亚德自己。
只有她自己,被囚禁在那个名为“孤独”的高塔上。
今泉昇垂下了手臂。
他可以选择就在这里杀掉莎朗·温亚德,这样未来就不会出现一个代号“贝尔摩德”的悲哀女人。
但他还是放弃了。
值得庆幸,莎朗·温亚德虽然别无选择,但今泉昇还有选择的余地。
上周行动之前,莎朗·温亚德托人亲手为他准备了一袋用于保命的工具。
其中就包括一罐可以瞬间送人进入梦乡的生物碱溶液,那罐液体他带去了伦敦郊区的拍卖会,中途虽然用了一部分,但还余下不少。
于是今泉昇缓慢地蹲下身。
莎朗·温亚德显然听到了动静,但她甚至没有抬头的意思,她脸颊的刮痕还在向外溢着血珠,殷红的液体滴在了地面,显得触目惊心。
今泉昇张开唇瓣,轻轻地呼唤:“莎朗。”
大约他的嗓音过于柔和了,以至于金发女人都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然后,浸满了透明液体的手帕,被轻缓地盖在了她的鼻尖。
“睡吧。”
伴随着这道轻喃,女人的双目失神了一瞬。
随后,便沉沉地睡去。
她终于卸去了浑身的力道,不再紧绷着身上的肌肉,就这么无知无觉地瘫软在老妪的身上。
然后今泉昇将她的身躯翻开,目光落在了趴在地面的老妪。
——宫野仁香。
准确来说,这是这具躯体的名字。真正名为“宫野仁香”的人格已经覆灭,如今被一团卑劣的数据鸠占鹊巢。
“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今泉昇将枪口抵向老妪的头颅。
老人抬起头,那双深深凹陷于眼眶的眼睛宁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实在过于澄澈了,和朗姆充满血丝的浑浊眼珠,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弹窗说它作为数据已经存在十个世纪了,那么眼前这东西——又存在多久了呢?
“可你无法杀死我。”她只这么平和地说道。
老妪似乎并不认定直指眉心的手枪,于她是个致命威胁。
她的腿脚不便,尽管在莎朗的保护下她躲过了子弹,但也着实摔得不轻,如今脆弱的骨头隐隐有碎裂的趋势。
她动不了了。
如果今泉昇开枪,那她绝无躲避的可能。
“不。”今泉昇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他用着极其笃定的口吻:“从你决定独自来到这里时,你就一定会被我杀死。”
下一秒,今夜的第三道枪声响起。
火花从枪口迸发,殷红的液体和着脑浆飞溅到后方的墙壁。那具苍老的躯体无力地瘫在地面,金属弹壳烧焦了皮肤的味道溢散开来。
青年顶着喷洒了满身的血迹,像是浴血绽放的淬毒花朵,笔直地站起身。
子弹横穿过大脑,绝无生还的可能,眼前的躯体显然丧失了生机。
但是,还没有结束。
他推开卧室的门,转身走向了书房。
……
四天前。
“你们应该存在共通性吧?”今泉昇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询问。
“你和乌丸莲耶——其实都是由人脑上传到云端的数据。而作为数据,你显然知道应该如何抹杀数据。”
弹窗难得迟疑了一会:【……我合理怀疑你还想趁机杀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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