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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黄]长风(7)

作者:米洛的葫芦里有道 时间:2020-03-08 09:36:58 标签:全职高手

  刹那间,天地俱静。
  他们不是第一次接吻,曾经在姑苏的一个雪夜里,大地苍茫,长街覆雪,街灯明明灭灭之中,黄少天站在烧旺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手执冰雨,与喻文州第一次接吻。
  那一次是是真真正正的唇舌相交,喻文州平素里看起来斯斯文文,却异常的主动,他那样鲜明地记得那时候的感受,如同雪夜里隆隆的柴火声,噼里啪啦的,燃起了悠长岁月的全部情感。
  这一次,是黄少天主动。
  水里睁不开眼,喻文州看不见黄少天。可是他在那一刻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又活了起来。不记得了又能怎样呢?他有了喜欢的人又能怎样呢?自己还什么都没有争取过,凭什么要放弃?
  黄少天没有想太多,他只是怕喻文州支撑不住会呛到,一口气渡过去之后就分开了,他一手揽着喻文州的腰,一边用力划向岸边,全身湿漉漉的样子,格外的有趣。
  喻文州还有力气欣赏黄少天的样子,而黄少天累得腰快断掉了才把两个人折腾回岸上。
  “没事吧?”黄少天坐在岸上不停地拍着喻文州的背,“喝进去水了?没事吧?还好吗?吐一吐吧?喝冷水会肚子疼啊?你没事吗?……”
  “没事。”喻文州惨白着脸回眸看他,看着黄少天一激灵,这满满的眼神里全是笑意是怎么回事?怎么看的他浑身发麻?
  “真的没事?”黄少天不放心的问,又琢磨了半天,摸出怀里包装精良不怕水的生火物品,去旁边生了火堆。
  虽是初夏,但是湖水还是冷得彻骨,喻文州冷得发抖,却在心底暗自发笑。
  如果不是这个吻,或许还没有这个决心。那一个月近在眼前却辗转反侧无法言说的全部挣扎,都被这个不经意的吻所融化,天上地下,再没有什么能阻拦。
  黄少天也湿了全身,连衣服都来不及拧干,蹲在地上扒拉着火堆,身上的湖水汇成一股留下来,头顶还沾了一叶水草,看火堆的样子又认真又严肃。
  “先把衣服拧干。”喻文州凑过来,伸手温柔的把他脑袋上的水草摘掉,帮他把衣衫拧干,“谢谢你救我,我们扯平了。”
  “不是。”黄少天偏过头,一脸的正经,“我还是欠了你一条命,是你先伸手救我来着,后来才一不小心……”
  “嘘。”喻文州拿冰冷的手指点在黄少天温热的唇上,示意他不用继续说了。
  你救我,我救你,争来争去又怎样,没意义,反正我的命,左右也是你的。
  两个人安静的蹲在火堆旁边烤火,都没有说话。黄少天不说话的时候更像喻文州心中所谓的江湖人,剑眉星目,不笑,桃花眼自然就不那么明显,气势凛然而潇洒,仿佛每个在江湖奔命的人,都是带着这样的气息。
  不好,这样的气息总归是太绝情了。喻文州心想。
  黄少天扒拉着火堆,沉默了一会儿,就又继续开始说起话来:“我们这个样子,等衣服干了,天又黑了,这要什么时候才能采到那什么花?”
  “来不及就明日再去采,山里住一夜就是。”喻文州宽慰道。
  “都怪我。”黄少天摇摇头,“我不该跳下去捉鱼的——啊!我的鱼呢?”
  黄少天蹦得老高,一身湿漉漉的绕个大圈,跑过去找被他扔上岸边的可怜的鱼。黄少天方才在水里一看喻文州掉下去了,慌了神,手上用力过猛,掐的鱼半死,又给扔出去那么远,鱼早就死掉了。
  “死了——”黄少天哭丧着脸,手里拿着鱼走过来。
  “那就吃了。”喻文州衣衫半干,站起来接过这条无辜的鱼,“红烧和清蒸好像都不行了,不如我们就烤鱼吃吧,你看怎么样?我虽是医者,可医不活这鱼。”
  “那就吃!”黄少天一秒不停就变了个笑脸,“烤了吧烤了吧,肯定很香——啊——”
  “那好,这位鱼大哥,虽然你与我同姓,但是对不住啦。”喻文州冲这条鱼像模像样地念叨两句,准备架起树枝。
  真是一条带来好运气的鱼。喻文州心想,一切因这条鱼而起,现在又要奉献了命出来……
  题目诗:水光山色与人亲,出自李清照《怨王孙?湖上风来波浩渺》


第08章 何妨吟啸且徐行
  两个人烘干了衣服,又吃过了香喷喷的烤鱼,已经时值傍晚。初夏的天目山上很是凉爽,浅草冷光,暖风熏得迷醉,两个人胡乱找了个山洞避风,靠在一起看天。
  “文州,我吃多了。”沉默了半晌的黄少天,终于抬头,说了一句话。
  “谁叫你吃那么多的。”喻文州哭笑不得。烤鱼是很好吃,但是也要节制一下,结果黄少天整个人就像受了饥荒一样,扑上去解决了好几条,能不撑得慌吗?
  “啊……”黄少天整个人都向下滑,歪过来把脑袋搁在喻文州的腿上,“好难受。”
  “我给你轻轻揉揉。”喻文州伸手放在他肚子上,“你这是积食了。”
  “唔。”黄少天舒服的闭上眼睛,喻文州的手轻轻覆在他过度负荷的肚子上,揉的动作轻柔又小心。黄少天舒服了就开始哼唧,嘴里全是不成调子的曲子,荒腔走板,不忍卒听,这还不算,他还要翘着脚抖啊抖。
  “你这唱的什么。”喻文州终于忍不了了,开口问。
  “不知道。”黄少天睁开眼睛,眼底有漫天星光流转,“魏老大总唱,大约是光棍哭没有媳妇的一阕什么词。”
  “唱得,很,别致。”斟酌了半天,喻文州选了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黄少天的唱腔。
  “难听就直说嘛。”黄少天毫不在意的翻过身揪地上的草,笑得咯咯的,“我从小就唱得难听,魏老大都怕我唱,我一唱,他饭都吃不下了。你会唱曲儿吗?”
  “会一点。”喻文州抿了抿嘴唇,“别让我唱。”
  “唱一个吧!”黄少天拿着草撩喻文州,“我就说,你除了打架,大约什么都会。”
  “男人家唱什么曲儿,轻薄。”喻文州摇头拒绝,“我不会的多了,比方,我不会水。”
  “游水改天我可以教你啊!”黄少天被揉了半天舒服多了,一个打滚坐起来,一脸的跃跃欲试,“我们现在就去游个来回——”
  “太冷了,我受不住。”黄少天是典型的说风就是雨,说了就得做,喻文州可受不了这番折腾,今儿刚刚呛了水,至今咳得胸腔痛得厉害。
  “你小时候怎的不学武?”黄少天问到。
  天下初定,战乱刚止,两个人年纪相仿,差不多小时候还是战乱的末世,家里为了让小孩子有个活路,多数都会选择学武。黄少天便是从小被双亲送来习武,后来故园失地,千里流离,双亲没了音信,他就跟着师傅一路辗转。
  “大约我师父志不在此。”喻文州说,“我又没有父母,师父捡我回来,也是想让我来日成人,能悬壶济世,医人病痛,他笃信杀伐由武,乱世干戈也起于此,便不让我学。你呢?”
  “我?”黄少天咧嘴笑了,“我师父说,学武之人,以武修身,以武止干戈,江路之大,总有成名立万之地,他叫我锄强扶弱,卫一方平安,还说这才是武林正道。什么门第权位,都是虚名浮利,人生走一遭,当两袖清风,逐正道,安太平,方称得上顶天立地的江湖人。”
  南疆外族入侵的一场离乱,让所有人都尝尽了离别之苦和罹难之殇,从两人记事开始,便是举国后方的颠沛流离与前线的流血漂橹,尽管如今天下大定,似是看不出十几年前的模样,百姓似乎有种天赋,能将破败不堪的家园重新耕耘得郁郁葱茏。然而谁也不会忘了那些年遍布中原的南疆人如何烧杀抢掠,哀鸿遍野的战争之景。
  有人安从医道,仁心妙手悬壶济世;有人以武立命,以己之身安定江湖。无论怎样,总归是殊途同归。
  黄少天说起自己的志向的时候,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喻文州所见的他,有冬夜北风中敲开窗子时笑的安然恬淡,有阳春小院中一剑梅花翻飞落衣袖的风流蕴藉,而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凌厉如利剑寒冰,杀伐决断,满眼的都是少年锐气凌云。
  “不说了,说这些干什么。”黄少天站起来,“一说这个,就想起来小时候练剑不专心被师傅揍不说,还要被唠叨这么一大段的大道理。不如去湖边看夜景,据说很好看。”
  喻文州笑笑,也跟着站起来。不过想想黄少天小时候肯定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四处跑不说,指不定还经常做些捣乱的事情,不似自己这般从小就安分,想想怪有趣的。
  湖边映月,浅照银辉。偶有动物爬树,带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混着鸟叫虫鸣,盎然一片自然秀色。两个人并肩坐在湖边,天光水色,星光流转,突然陷入了难得的安静之中。
  喻文州向来是独处的时候多,他倒是爱说话,但绝不多嘴。黄少天是出了名的话多,叶修常常打趣他的话比剑快多了。两个人猛然相对无言起来,气氛陡然变得尴尬。
  好像有很多话题,又好像什么都不能多说。
  喻文州想说起过去的点点滴滴,可是黄少天不记得。黄少天想说点风花雪月,像是我好像有点喜欢你,却又挣扎又难过。
  “不如说——”
  “文州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相对无言看了一会儿,黄少天先笑起来,“你想说什么?你说你说。”
  “没什么。”喻文州摇摇手。
  “那我说。”黄少天嘟囔,“没人说话觉得不对劲,感觉怪怪的,难道不会觉得不真实吗?”
  “那你说,我听着。”喻文州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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