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会是要约姑娘吧!”
谢洛生看着韩宿,没说话。
韩宿笑起来,“你小子可真行啊,不声不响的,都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啊?难道是咱们医院里的?不像啊,那么多小姑娘给你示好也没见你怎么着——”
谢洛生咳嗽了两声,打断他,“师兄。”
“不要乱猜。”
韩宿啧了声,“还保密呢,行吧不问了,师兄好好给你谋划谋划,回头成了请我吃饭!”
谢洛生莞尔,道:“一定,谢谢师兄。”
第20章
谢洛生确实是想约容述,容述帮了他这么大的忙,而且自他回沪城后,容述就对他多有照拂,即便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谢洛生想,他也该单独谢谢容述。
尽管,这个谢里藏有私心。
谢洛生到底面皮薄,不好意思直接去容公馆问容林,索性只往喜悦楼守株待兔。他一到喜悦楼,春迎眼尖,一下子就瞧见了他,挥着手,说:“谢医生,谢医生!”
谢洛生温和道:“春迎姑娘。”
小姑娘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盈盈道:“谢医生好久没有来啦。”
谢洛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医院近来忙,脱不开身,春迎笑嘻嘻地点头,眉眼质朴又灵动,说话也带着股子沪城本地人的柔软腔调,说:“晓得的呀,医生都要治病救人,好忙的。”
她揪住一个匆忙路过的茶博士,说:“快给我们谢医生上热茶啊,还要瓜子点心,要好的。”
谢洛生莞尔。
茶博士一抬头,看见谢洛生,也认出了他,“是你啊,今天容老板不上台的。”
谢洛生怔了下,说:“今天容老板不在?”
春迎插嘴道:“不来,我们班主去处理家里公司的事啦,年底了,班主可忙着呢。”
谢洛生心里有些怅然若失,小姑娘说:“今天我们五师兄唱《白水滩》,五师兄的武生顶好的。”
茶博士说:“这位先生可是冲容老板来的,是容老板的戏迷,回回都给容老板——”
谢洛生顿时火急火燎地打断他,说:“有劳,一壶龙井。”
春迎看着谢洛生,笑起来,“我就说嘛。”
谢洛生有些不自在,清咳了一声,道:“没有的事。”
小姑娘冲他眨眨眼睛,道:“明白的呀。”
谢洛生:“……”
谢洛生扑了个空,心里虽有失落,却是意料之中。容家生意做的大,容述需得兼顾二者,犹为不易,乍一想,谢洛生反倒对容述又多了几分敬佩。
谢洛生和容述再次见面,已经是一周后了。那天是晚上,容述在喜悦楼里,却没有登台,像个寻常的票友,坐在台下看。台上在唱一出《战宛城》,锣鼓声里,曹操踏步而上,底下当即掌声雷动。
谢洛声一眼就看见了容述。
容述穿着一身墨绿色底的丝绒长旗袍,耳朵上挂了同色的耳坠子,慵懒又贵气,正靠在椅子上,翘着腿,脚踝逃出了细细的高跟,一晃一晃的,姿态很是放松。
谢洛生安静地看着他,耳边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只有心跳声如擂鼓,一声越过一声,咚咚咚震得他头晕目眩。谢洛生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理了理袖口衣襟,抬长腿径自走过去,叫了声:“容先生。”
容述抬起眼睛,看见是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说:“是你啊,来听戏?”
谢洛生点了点头。
容述笑了下,道:“坐。”
谢洛生没客气,坐在容述的身边,说:“容老板今天怎么没有登台?”
“累了,”容述语气有些散漫,他拨了拨自己的耳坠子,说:“不想唱。”
谢洛生顿时笑了起来。
容述说:“公司怎么样?”
谢洛生道:“已经解决了,要不是容先生帮忙,这事恐怕不能这么轻易善了。”
容述不置可否。
谢洛生接着道:“容先生有时间吗?”
容述挑了挑眉,抬头看着谢洛生,青年目光澄澈坦荡,却有点儿藏不住的忐忑,说:“想请容先生吃个饭。”
二人目光相对,容述摩挲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淡淡道:“谢少爷若是为了道谢,大可不必。”
“我同你父亲论交,总不能看着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
谢洛生鲜少被拒绝,愣了下,听着那冠冕堂皇又疏远的话,心里愈见不痛快,沉默须臾,道:“容先生。”
他极淡地笑了一下,说:“既然容先生同我父亲论交,那晚辈请容先生吃个饭也是人之常情吧。”
“您说呢,容叔叔。”
这回轮到容述怔住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谢洛生把“容叔叔”都叫出了口,容述再拒绝是不能了。
二人去的是谢洛生挑的地方,地方不远,很雅致的一家餐厅,装修复古,雕花的窗,山水屏风,餐厅里头假山栩栩如生,流水潺潺,很有几分意境。
有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姑娘正抱了把琵琶边弹边唱小曲,吴侬软语,婉转悦耳。
谢洛生到底在容公馆里住了一段时间,知道容述对西餐兴致缺缺,公馆里备的也都是口味清淡的中餐。这家餐厅已经开了有些年头了,主经营的苏菜,颇有些名气。
二人在雅间里落了座,谢洛生将菜单递给容述,容述没客气,细细的指甲在几道菜上轻轻点了点,姿态懒散又理所应当。
谢洛生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朱红的指甲上,容述手指骨节分明,皮肤白,瞧着精致又漂亮。谢洛生等他点完了,对侍应生说了几句,坐定了,对容述说:“以前和师兄来过这里,苏菜做得蛮地道。”
容述环顾一圈,道:“环境不错。”
琵琶女拨拉着琴弦,声音幽幽的,不多时,侍应生奉了酒,菜也陆陆续续地上了。
谢洛生替他斟了酒,说:“容先生,我敬你一杯。”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多承你照顾。”
谢洛生看着容述,又补充道:“这酒不呛嗓子,也不醉人的。”
容述玩味地笑了一下,喝了口酒,说:“不叫叔叔了?”
谢洛生愣了愣,过了那个劲儿,反觉出不好意思来,透着股子干净的羞赧,可不过须臾,谢洛生就说:“容先生喜欢我这么称呼您?”
青年语气很平静,可话却有些逾矩的亲昵试探。
容述似笑非笑地看了谢洛生一眼,没有说什么。二人动了筷子,三两杯之后,容述说:“你父亲同我说你来沪城只是中转,以后还是要去港城的,”他抬起眼睛看着谢洛生,说:你的家人现在都在港城,你呢,有什么打算?”
谢洛生顿了顿,说:“原本是计划去港城的,可时局太乱——”
容述道:“一张机票而已,不是问题。”
谢洛生看着容述,笑道:“容先生为什么这么帮我?”
容述瞥他一眼,哼笑道:“叔叔心善。”
谢洛生耳根微红,他掩饰性地喝了口酒,方才说:“谢谢容先生好意,不过我如今还不想离开沪城。”
容述:“嗯?”
谢洛生放下杯子,神态平和,轻声说:“我现下在医院里工作,不但能将多年所学用于实践,还能跟着医院里的各位前辈师兄继续学习,于我而言,是难得的机会。其次,谢氏纺织公司还在沪城,诚如容先生所言,这是我父亲的心血,我不能弃之不顾。”
“说来不怕容先生笑话,”谢洛生笑笑,道,“我虽人微力薄,既回了国,也想做点什么。”
容述看着谢洛生,青年眉宇一派认真坦荡,娓娓道来,只觉得一颗心赤诚干净,温玉也似,不凌人亦不绵软,安静地发着柔和的光。
容述心想,当真是愣头青,世道如斯,区区一个谢洛生能做什么?天真。
他放松脊背靠着椅背,说:“宋老要退了,商会里也不太平,不要搅和进那滩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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