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到期了,不好意思继续去朋友家住。”
“那你这几天住哪儿?朋友家,他不让你住了?”李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还真没遇见过这样的事,这是超出他认知以外的事情了。荒谬而真实。
“我也不能一直住别人家。”暖气十足车厢里有股闷感,白钧言的声音也是,听起来闷闷的,鼻音重,很沮丧,“我想,今天赚了钱,就有钱去找房子了。”
“那你…工作赚的钱呢?你不是还在酒吧工作,那个工资应该…还不错吧?”
“我没在酒吧工作,”白钧言抬眼望着他,这句话是实话,所以他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你以为我是酒托吗,我不是。我找你去喝酒,只是因为……我那天不太开心,我真的不是酒托。对不起啊,害你刷了那么多钱。”
李赫回望进他闪烁的瞳仁里。
白钧言真不是酒托。
李赫相信他的话,没有怀疑:“你手机没电了是不是,我带你去住酒店。”他刚刚过来时,在附近看见几家,便发动汽车,往酒店开。
白钧言便问:“你身上有带身份证吗?”
“没带,怎么?”
“我的身份证…不在身上,被押着了。”他简短地解释,吸了吸鼻子,望着李赫道,“我身上有两百零钱,你能不能帮我找个……算了,要不,你把我放在路边吧,我自己想想办法。”
他想赶紧回家睡觉,肯定不能让李赫知道自己住哪里,虽然他租住的小区有地下室,但那毕竟是市中心的中心……
自己一个“穷鬼”住那种地方,谎言要穿。
白钧言并不擅长说谎,他一边说,一边极端的不自在,手指不安地攥起来,脑袋也埋得极低,感觉在找缝隙钻进去。
李赫沉默地打着方向盘转弯。
白钧言没有听见回应,便咕哝似的小声道:“你怎么不停下来啊。”
李赫却仿佛不得要领,问了句:“你想念哪所大学?”
“包豪斯……”他下意识回答。
这是他准备明年申请的其中一所。
“包豪斯?德国的学校么……”李赫知道,因为有种设计风格就叫包豪斯。
学艺术的话,学费肯定不算便宜。所以白钧言才这样努力工作,一天干几份兼职来赚钱吗?
白钧言“嗯”了一声:“是德国的,在魏玛。”他看向窗外,怎么好像绕陆家嘴来了,疑惑住:“你不找个地方丢我下去吗?”
李赫摇头,看一眼后视镜,看见白钧言似乎极度的不安,手指绞在一起,沉默地垂着脑袋,耳朵和面颊都被冻得红了,现在还没下去。
那么可怜,可怜得就像路边的流浪小白犬。
李赫嘴唇一抿,出声:“睡过沙发吗?”
“经常……”白钧言当过沙发客,下意识答了,略微懵逼。
问这个做什么。
“我家的沙发你能接受吗?”
“啊?”
——这是白钧言完全没想过的发展,一时又傻住。
“我家里没人来过,只我一个人住,所以就一张床,不过沙发挺大的,你睡的话……”李赫侧头扫了一眼他的身材,虽然羽绒服很蓬松,脸颊圆,但身材一眼就能看出瘦削,李赫说:“绰绰有余。”
白钧言:“………………”
自己只是想卖个惨巩固一下人设而已,没想去李赫家里住。
他是不是经常带人回家啊,怎么这么随便……
“我能去…睡路边吗?”
李赫:“……你不怕冻死?”
“应该不会,我穿挺多的,我不睡觉就行了,不会死。”
李赫看他语气认真,点头:“那好吧。”他瞥见前面有家餐厅,设置了雨棚,放缓了车速,“你打算坐一晚上?”
“是啊……”白钧言瞄了一眼,“那个熊背后感觉很挡风。”
李赫听他说话的鼻音,已经有些感冒的症状了,再次问他:“你确定吗?”
“嗯……”
废话,自己下车马上打车跑路。
李赫停了车,白钧言低声道谢,拉开车门,李赫扭头看向车窗外的男生,他一下车就打了个哆嗦,发着抖坐在一只巨大的玩具熊身侧,他也像只小熊似的,跟自己挥手,大声说:“我没问题的,你快走吧!拜拜!!”
挥手完了,马上将手揣进衣兜里捂着,又朝自己笑。
李赫的车缓缓开走,他一直望着后视镜,很快就看不见小白了。
白钧言探头看他开远了,背过身立刻拿出手机开机,却发现不好,刚刚他没有关机成功,甚至手揣在衣兜里,还不小心点开了APP自动刷起了微博。苹果真是垃圾,一遇见冷天就开始掉电,现在只剩百分之一的电了……
SOS!
他恐慌地打开叫车软件,这是哪里?哪家餐厅?他火速打开定位,很快定位到了餐厅地址,接着关闭定位,再输入常用目的地,点击现在叫车。
软件显示附近车辆较少,正在为他全力叫车。
他瞥见空空如也的电量条,已经不止是恐慌了。
苍天啊,这是对自己说谎的报应吗?
白钧言手指微微发抖,吸了吸鼻子,浑身冻僵地等待了约三十秒,车子没叫到,手机屏幕忽然熄灭了……
“……”
白钧言抱着手机,人已经彻底呆滞了。
李赫是他克星吗!
怎会如此……
这时,他听见了汽车停靠的声音,车灯的光芒照亮了身侧,让白钧言不得不躲避开目光。
李赫没有按车喇叭,只是把车窗降下来,喊他:“你不冷吗?”
“冷……”他声音带着一种绝望的哭腔,抬起头看着这辆车,他看不太清李赫的面容,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还有对方清晰的声音:“上来。”
那自己还能说不行吗……
都这样了……
白钧言悲催地起身,活动冻僵的手脚,绕过去开车门,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谢谢。”
李赫重新发动汽车。
他方才已经开了一公里远了,脑中浮现那些流浪汉冻死路边的新闻。
可十分钟前,白钧言还在跟自己说,要赚钱去国外念书,他充满憧憬,满心梦想,甚至说,或许已经攒了一些钱,再攒一攒就能去念书了。
“你为什么……又回来了。”重回暖气的包围,白钧言的四肢渐渐软化,心情微妙而复杂地看着他问,“你不是走了吗?”
李赫表情没什么波动,说:“我没有把人丢在路边不管的习惯。”
这是在隐射自己吗?
白钧言几乎有种羞愧感,他知道这种情绪不对,低声解释:“我也没有丢下你不管,我是看见你被司机扶着上车了才离开的……”
哪怕当时他那么憎恨渣男,仍然无法承受良心的谴责,所以大半夜还回去看了一眼。
“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有不管我,所以我回来了。”李赫用余光扫向他总爱垂着的脸,下巴都掖进围巾里了,还在不自觉的发抖。
他沉默地把温度调高。
“总不能新年的第一天,就让你冻死路边吧?”
“谢谢……”
这是白钧言根本没有想到的。
不过……白钧言对他的人品也不太放心,心想渣男该不会觉得自己好欺负,打算带自己回去,对自己下手?
白钧言有点慌,悄悄瞥一眼他的身材。
在温暖的车厢里,李赫只穿了一件白色毛衣,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了根本不像上班族的结实小臂,加上他个子高,肩膀宽,腿很长,估计还有腹肌呢,一看打人就厉害。
陈斯然说过:“他很爱打壁球诶,我在健身房那几天都没怎么见到他,他一直在打壁球,我都没法进去跟他搭话。”不仅如此,陈斯然还说他“虐狗”,说不定有隐藏的暴力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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