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我干什么?”忍受了沈晏白将近半个小时的注视后,江中屿终于抬起头看向他。
沈晏白下意识的开口:“江中屿,你知道我是弯的吧?”
“不对——你明白什么叫做弯和直吗?”
沈晏白觉得江中屿这种落伍男不一定知道Gay的别称。
但江中屿顿了顿,然后轻微的点了点头:“知道。”
这有些出乎沈晏白的意料:“你知道啊?”
“嗯。知道。”但江中屿没解释自己是怎样知道的。
“哦,”沈晏白有些紧张的搓着手腕上那条腕带,甚至没看江中屿,平静地问道,“所以其实我是喜欢男人的。”
他在为自己做最后的努力,奢望可以得到江中屿一个符合他心理期望的答案。
这对于沈晏白来说,已经算是非常直白的告白了。
但江中屿没有说话。
沈晏白用指甲轻轻的抠着自己的掌心,继续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院子里只剩下衣服在搓衣板上搓来搓去的声音,江中屿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沈晏白也由最开始的期待变得逐渐失望起来。
看来江中屿是真的不喜欢他。沈晏白盯着那些衣服想到。
水声突然停住了。
江中屿把盆里已经搓好的衣服抱起来,开始晾衣服,他背对着沈晏白,说:“没什么想法,生活方式是自己选择的,别人左右不了。”
沈晏白看着他的背影,吐出一口浊气来,心道算了,反正也只是萍水相逢和露水姻缘。
几乎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已经在心中做好了最后的决定。
“我明天走。”沈晏白说。
江中屿顿了一下,然后回过头看向他:“不去囊谦和果洛了?”
沈晏白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虽然从未把“喜欢”的字眼说出口,可他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告诉江中屿,自己喜欢他。
江中屿亦从头到尾都在逃避着他的喜欢。
他是怎么觉得两人发生了那样的关系后,还能够以普通朋友的身份相处下去的?至少沈晏白做不到。
更何况他逃避上海的那摊烂摊子实在太久,也确实应该回去面对现实了。
沈晏白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说:“不去了。”
江中屿沉默了很久,最后也只是从嗓子眼里吐出一个迟钝的“哦”字来而已。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只酸一会儿子!(默默的顶着锅盖逃跑)
第51章 日出
离治多最近的机场是玉树巴塘机场,过去要大概三个小时。
去上海的航班每天只有一趟,十点出发,也就是说如果要赶当天的航班,沈晏白必须要早上五点多就出门。
江中屿说:“要不过去住一晚也成。”
但沈晏白不想再多待一晚上了,所以道:“你就在家休息,我蹭仓拉的车,他们不是去度蜜月么,走得也早。”
“我送你吧。”江中屿说,“我们走早点。做人总要有始有终。”
江中屿的表情挺认真不似作伪,沈晏白却觉得对方哪根筋没搭对,明知道如今相处时气氛尴尬,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还来什么有始有终。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他自己尴尬而已。
沈晏白叹了口气,最后想这大概也确实是自己和江中屿最后一次见面了,送就送吧。
第二天天还没亮,沈晏白就起来了,结果看到厨房里灯亮着,还有煎蛋的香味。
沈晏白问江中屿这是起了多早。
江中屿给他递过来一碗西红柿鸡蛋面,说:“早饭必须得吃。”
沈晏白接过来,边吃边看着江中屿把行李全都放进后备箱里。
沈晏白吃完后,江中屿还把碗给洗了,边洗边问他:“你连碗都不会洗,以后怎么办?”
“有洗碗机啊,”沈晏白说,“再说了,想找个帮忙洗碗的人多容易,花点钱就行了。”
江中屿没再吭气,把碗里的水渍擦干净。
沈晏白交代道:“我有辆车还在我被抢劫那个地方,等着去提,你要是有时间就帮我去提了,车直接卖了就成。要是没时间就算了。”
“嗯。”江中屿上了车,拉好安全带,“知道了。”
沈晏白坐上副驾驶,车驶入大道,眼前是笔直的公路,向着另一方开阔的,但不属于江中屿的世界。
车上放着朴树的“平凡之路”,这一幕意外的与来时的路途重叠了,沈晏白突然想如果可以回到那时候——也挺好的,他和江中屿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相处。
也许是离别的情绪作祟吧,这一路上都异常的沉默。
沈晏白不说话,江中屿也始终没有开口。
单曲循环,朴树不知疲倦的唱着情绪,沈晏白这一刻并不觉得难过,大概是脑海里被太多的杂事所充斥了,所以只觉得心口有些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了。
当暖黄的光线从地平线一角漫开来时,整个黝黑的大地仿佛一瞬间被碎金的颜色给点亮了。天幕乍分,银河倏卷,雾气渐薄,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金河,黑暗骤然间荡然无存,这世界被分割成为无数鲜艳的色块,缓慢而又悠远的蔓延开来。
远远地,沈晏白听到朴树低沉的歌声里夹杂着火车“轰隆”开过去的声音,像是带来了,又带走了从未消亡的岁月与历史。
日出,往往象征着新生,这是比日落更加壮美迤逦的风景。
尤其当那一列列的火车从光的另一头驶来。
“这里是必经之路,”江中屿开口说道,“当年我父亲要去世之前,我们带他来这里看了最后一眼。”
沈晏白没忍住,拿出手机拍下了大抵是他进可可西里里最好看的一张照片。
江中屿的剪影也在镜头里,他沉默的占据了这场震撼的日出的一隅。
他只是沉寂坐在这里,却与可可西里融为一体,经久不息,强大而又温柔。
人们都说心动是不经意的、是突如其来、是让人措手不及的,可这一刻,沈晏白听到了自己身体每一寸肌肤活络起来的声音,每一寸血肉沸腾起来的声音,心跳难以抑制、扑通扑通叫嚣跳跃,争先恐后要从眼里、从嘴巴里跑出来的声音。
他凝视着他的侧影。
沈晏白以前想过,如果他真的能够和江中屿在一起,将面临异地恋的问题。并且他也自私的想过,自己的工作特殊,能赚的钱不少,到时候就让江中屿跟自己一起去上海打拼,让江中屿将就自己。
可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的这个想法是多么的错误。
江中屿和可可西里的无数野生动物没什么两样,可可西里以外的世界对于他来说或许才更像是一个金丝笼——他不能被束缚住,变成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雀,他应该在这片苍茫的旷野上继续翱翔。
此时沈晏白又觉得他们俩没在一起也挺好的,至少不用面对异地的问题了。
“你之后什么打算?”沈晏白终于开口说话,“我回去之后。”
江中屿的指尖轻点方向盘,淡淡道:“暂时是计划做志愿者。”
“志愿者?”沈晏白愣了一下,“什么志愿者?”
“之前老曾引荐我联系了一下他们的上级,近几年可可西里这边走私的情况有些严重,而干这行的很多警察都已经特别眼熟了,所以他们缺少一些眼生的志愿者,”江中屿说,“虽然不是像老曾那种正式的编制,但总能帮上点忙。”
沈晏白“哦”了一声,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但他心底涌起来一种莫名的滋味,沈晏白细细琢磨,觉得那应该叫做自惭形秽。
江中屿是一个多正直的人啊,他做这个,确实不应该感到奇怪。
要知道他沈晏白都还因为和江中屿待在一起,得了个活雷锋锦旗的。
离机场越来越近了。
沈晏白看着导航上的提示,深吸了一口气,说:“加油。”
“你也是。”江中屿笑了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沈晏白想自己应该是看错了,才会觉得那双深邃的眼瞳里,好像也有那么一些留恋与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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