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郁…你不用自责。”
魏郁缓慢转动眼睛,黑眸上覆盖着一层冷意,原本白净清澈的眼底透着弥漫着血色。
古珠云安慰的话说了半截,蓦地停在口。
魏郁的目光又挪了回去。
古珠云才反应过来,其实刚才那个眼神甚至没在她身上停留,但她的后背居然出了许多汗。
可能是医院灯光过于冰凉惨白。她忽然觉得这样的魏郁有种莫名的陌生以及……恐怖。
魏郁淡淡地说:“是他自己摔下去的,我想拉他,他却一步一步后退…哥可能是生我的气了,他一定是生我的气了,但是我还挺喜欢他的。”
古珠云还没来得及细想他话里的“喜欢”是哪种喜欢,魏郁就猛地抬眼,快步走进病房。
他比医生和护士还早发现魏应城醒了过来。
魏应城虚弱极了。
那天摔下来后他头后缝了十二针,现在醒过来整个人都是懵的。
轻微动动手指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动作。
他扭曲的视线内出现了一群陌生的医生和护士。
护士和医生都带着口罩,魏应城迷茫地接受他们的问话,从涩的嗓子里挤出回答。
有点头晕。
感觉还好……
能看清,这是四。
我……我…我……
刚才还平稳的心电图机忽然随着魏应城错乱的呼吸而发出尖锐的叫声。
医生和护士扭头,看到门外突然出现的面孔。
那明明是一张阳光温和的脸,眼尾因为时常笑着所以留下笑痕。
但魏应城只看了他一眼就遍体生寒。
瞬间发的哮喘让他的膛内部像有把刀子在剜。
护士和医生不知发生了什么,紧急展开措施。
魏郁快步上前,更快拿出屉里的雾化器在魏应城的脸上。
魏应城的抗拒在他面前像是螳臂当车。
魏郁双手握紧魏应城的手,无视魏应城恐惧的眼神,满目愧疚。
“对不起哥,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错了,原谅我。”
魏郁不断和他道歉,但却起不到任何抚慰的作用。魏应城的心率居高不下,身体像个在蒸锅上忍受高温的虾似的弓起。
其中一个护士察觉不对,把魏郁赶紧拉开。
“不要刺激病人了!”
魏郁笑着说:“你说什么呢?这是我哥,我为什么要刺激他。”
护士扭头看了一眼痛苦呼吸的魏应城,皱眉说:“那也不行,病人看到你明显情绪不对。”
果然魏郁离远了,魏应城的呼吸就好了很多。
她转身半蹲在魏应城的病床边,小声安抚魏应城。
魏应城的声音破碎,忍着痛问:“他……是谁?”
微弱的提问,却让整个病房陷入沉默。
魏郁瞳孔骤然收缩,在原地愣了足足三秒才恢复笑容。
“哥,你开什么玩笑呢?我是魏郁,你看看我。”
魏应城的目光疏远且抗拒,像刺一样横在魏郁心口。
怎么可能?
他怎么能忘掉自己?
他该恨自己一辈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说忘了我?
魏郁:“别玩了好不好,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和我说话也没原谅我,但是不要玩这种失忆的事情好不好?你这样让我很害怕……”
魏应城说不出话,但一直摇头。
他本能的不想看到魏郁,不想和魏郁说话,更不想和魏郁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魏郁口那股火再度燃起。
“哥,你睁开眼好好看我!你怎么会忘了我?”
他烦躁地了眉尾,咬着牙想靠近魏应城,但被医生拦住。
医生和护士把他“请”出了病房,魏郁彻底发了。
他的笑容带着冷意,问:“你们嘛这么防着我,那是我哥,我为什么不能靠近?!”
医生态度坚决,“不好意思,我们做得都是为了病人。现在情况比较特殊,麻烦你先暂时从病人视线里离开一下…”
他目光搜寻着,最后不得不落在看起来情绪更稳定的古珠云身上。
“女士,麻烦您进去和病人沟通一下吧。”
古珠云皱眉,她对这种失忆的情况持怀疑态度。
但她走进病房,看到病床上的魏应城时,心忽然软了一下。
她忍着那股莫名的心痛,问护士:“他怎么这么瘦了?你们都不给病人东西吃的吗?”
护士无言以对,“昏迷的时间只能用饲管喂流食,而且病人入院前的体重已经偏轻了。”
古珠云强着回答不可能。
她记忆的魏应城是虽然个头没有极高但身材是正常稍瘦一点的男生,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古珠云慢慢坐在魏应城床边。
而她的到来并没有让魏应城的心电图发生异变。
古珠云扯动嘴角,笑着说:“你不记得小郁,那你还记得妈妈吗?”
他点了点头。
面对魏应城清澈的眼睛,古珠云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目光闪烁,起身给他倒,只是这简单的动作被她做的有些慌乱笨拙。
护士阻止她,说病人现在只能用棉签涂湿嘴。
古珠云才悻悻坐回去。
“想吃苹果吗……啊,这个也不能吃是不是?”
魏应城摇摇头,轻声问:“阿姨,我妈妈去哪儿了,她怎么没来看我?”
古珠云的身体一僵。
……阿姨?
古珠云感觉自己刚才的表现像一场滑稽的自我感动。
她冷着脸说:“我就是你妈妈。”
魏应城摇摇头,目光净且坚定。
“不,你不是她,你和她一点都不一样。”
古珠云当然知道。
她嫁进来的第一天就自己和魏仲恺的第一任妻子不一样。
不用一个忘记她恩情的白眼狼来提醒。
古珠云调整姿势,居高临下地看着魏应城。
她冷声说:“我是你现在的妈妈,你爸爸娶了我,我就是你妈妈,不承认也不行。”
魏应城张张嘴,迷茫道:“那我妈妈呢?她去哪了?”
他环绕四周,低头看了看自己粗糙且成熟的手掌…
如果那个人是弟弟,那时间过去了多久……
破碎的记忆涌出,他捂住头喊痛。
他明明记得很多事。
记得无声夜晚里自己躲在衣柜里蜷缩睡觉的感觉,
记得那些学校的走廊,
记得梅姨离开时握着他手的温度。
但所有事情都成为一个又一个破碎的片段,无法连贯在一起。
甚至有些部分就像被摩擦坏了的cd表面,只剩模糊的卡顿,如果强行去想,大脑就会死机。
魏应城的状态实在不好,短短半天已经受到两次刺激,护士把古珠云劝了出来。
古珠云愤懑心寒的同时还想着,如果魏应城这样,该如何帮魏家得到黎家新项目的代理权。
她拦住主治医生,开出“想要多少钱都可以”的条件,只要魏应城能快些想起一切。
医生叹了口气,不可置信地说:“女士,这是我第二次拒绝您的钱了。这世界上不是有钱就能做所有事的,更何况病人失忆的情况不是说治愈就能治愈的。”
他找出魏应城的脑部ct,判断他失忆可能是由于颅内淤血。
这些血块面积并不大,但位置很危险。
如果手术,风险很大。
最好的处理办法是等自体吸收。
古珠云听完,问道:“那他为什么记得那么多事,但不记得我……和他弟弟?”
医生耸肩,“人类目前的医疗平还没有到无所不知的地步,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他不想记得你们。”
但魏仲恺安排下来的事情古珠云还没做到。
她无力地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
想到魏仲恺怒的模样,她就心悸不已。
此时,魏郁坐到她身边,轻声说:“让我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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