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面对……?
他望着魏郁,仿佛要透过这张完美的皮囊看到灵魂。
但发现即使自己的双眼看着魏郁,却始终看不清那笑容后究竟是什么情绪。
魏郁迎着他探究地目光微笑,“我是……真的特别喜欢哥。”
魏郁的嘴唇一张,就有数不尽的甜言蜜语出现。
若不是电梯开了,魏郁还能轻松说出更多来。
两侧徐徐扩大的门缝把镜面上反射出亲密二人逐渐分开,直到门大开,黑洞洞的车库像个张开嘴进食的怪物。
回魏家的半路都无言。
魏应城了奔波一天,精神和□□都已经极度疲倦。
魏郁大方地让出自己的肩膀,但魏应城偏头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霓虹灯出神。
路程过半,忽然下起雨来。
细雨淅淅沥沥地敲打车窗,魏郁小声说:“我最怕下雨了。”
魏应城累极了,无力去回应他的每一句话,但他感觉魏郁好像很需要一个安慰。
魏郁对他挤出笑容,“下雨的时候胡同里到处都是水,屋檐底下躲雨都没用,尤其是被推出去应付那帮追债的人更是难熬,他们知道大人没钱耍混才把推小孩出来,要不到钱但是可以翻来覆去的逗弄和使唤,我们不停的搬家、被发现、又搬家,就这样继续……”
“有些邻居一开始看我妈跑了,我爸爱赌,都会给我一口吃的,后来追债的人到处堵门吵闹,把所有人闹得不得安宁,我也就连口吃的都没了。最饿的时候我就去找摊上那些没吃完就走的,他们一起,我就抢着坐上去假装是我点的。其实大家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实在太饿了,那种饥饿不是尊严可以抵抗的。”
“我也不怪我妈丢下我跑了,像我爸那样吃喝嫖赌的烂人就只会折磨身边的所有人,但学校的那些人不该说我妈是出去当□□,也不该说我有妈生没妈教……拜我爸所赐,我知道怎么打人又省力又疼,所以我把那些嘴脏的小孩都打哭了,结果我闹得连学都没得上。”
魏郁说这些的时候,语气有种诡异的平淡。
但说到把他酒精中毒死在街边的时候,他眼中忽然亮起光芒。
“我爸死的时候,警察上门带我去认,我一眼就看出来那个肿胀的尸体是他……他死了,我终于解脱了,但是他除了身上还剩下三十八块五角钱,就是一堆烂账和空酒瓶,我带着那些零钱被警察带去找姑姑,她是我最直系的亲属,但也不愿意接收我,最后是警察商量才勉强留下。”
“她家在街边开了个大排档,后来姑姑生了儿子,对我越发不待见,我每天去干活要抢着干才能继续住在她家,有些顾客看我年纪小就故意为难我,少给钱或者干脆不给钱,逗我必须喝酒才能走,或者干脆就是喝醉了想找个不用负责的出气包……”
“我发现我算账记账很快,顾客也都喜欢我,我以为我会让姑姑和姑父高兴……但是他们慢慢就让我别去干活了,赶我去外面的地方找工作,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担心我觊觎他们的生意。”
车窗外的雨越发大,兵兵乓乓地砸在车窗上,魏应城看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魏郁平静的说完所有,他笑笑。
“所以魏家把我带回去的时候,我身上就只有两百块……比我爸强点。”
在魏郁只剩两百块的时候,魏应城坐在琴房里弹那架八十万的钢琴。
魏应城如鲠在喉,心头震颤着说:“这些……原本都应该是我来经历的。”
闻言,魏郁释怀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
“没关系,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如果是哥这样善良的人经历可能会受不了吧,我没关系,我天生硬骨头,前十八年每一年都活得战战兢兢,但每一年都活下来了。”
他轻描淡写地这些,每一样都足够让魏应城感到痛苦。
一个孩子站在雨里被凶神恶煞的人堵在泥泞巷道里戏弄,邻居隔着几米远的纱窗冷眼旁观,除了拉着家里的孩子说长大了千万不要像他们这样赌钱之外,再也不会有别的反应。
在异样的眼光里去抢别人吃剩下的食物,甚至都顾不上看别人的反应。
到了姑姑家里也必须抢着干活来表现自己是有价值的才能换到一个居所。
魏郁一直在抢活下来的机会。
其实他不用的。
这些……本来应该是我来承受的。
魏应城绝望又愧疚地想。
可如果真的是他在魏郁那个位置,可能早就崩溃了。
魏应城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他无法想想魏郁是以什么样的韧性坚持到现在的。
魏郁看出他的想法,反而主动安慰魏应城不用感到难过。
魏郁和他说:“我那个时候就一直想,要是能有个人突然出现拉我一把就好了……然后我就遇到了你……哥,我经历了这么多都是为了见你积攒福气,现在雨过天晴了,我感觉一切事情都会被勇气打败的。”
他握住魏应城的手,轻笑着说:“如果我们一起的话,没有什么事能够阻挡……大不了就和一样,我去打工养着你。”
魏郁说得那样真诚,魏应城心里柔软的地方被深深触及。
魏应城:“好……我相信你。”
魏郁和他妈妈一样漂亮的眼睛绽放出光芒,如果不是司机老贾在前,恐怕已经热情地吻了上来。
魏郁和魏应城说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魏仲恺给魏应城定的是明天的机票,那他们就要最快速度说服魏家放弃让魏应城和黎家走的想法。
魏郁去说服古珠云,然后团结三个人一起去劝说魏仲恺。
魏应城点点头,但还是担心魏郁会和上次一样被古珠云掌锢到嘴角出血。
魏郁说:“我被打没关系,我说过要保护你的。”
他态度坚决,魏应城也做好在他之前就去找古珠云的准备了。
即便是名义上的哥哥,也不该总躲在弟弟背后。
但机会赶不上变化,魏仲恺和古珠云在客厅等着他们回来。
古珠云在魏仲恺面前还是那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她松开挽着魏仲恺的手,和魏应城说:“应城回来了?你爸爸还有话和你说。我正好有点事要和小郁说,你们在这,我们去外面。”
魏郁和魏应城对了个目光。
魏郁说:“我先去和妈说,你自己小心。”
他幽深的眸子写满关心,“保护好自己。”
魏应城点头,看着古珠云和魏郁去到院里,转而看向魏仲恺。
魏仲恺开门见山地说:“孟斌的烂摊子处理好了,你也算是干净了,黎家和魏家终于能把两家之好拿到表面上来说了。”
他已经年近半百,眼中的野心相较年轻只增不减。
对于黎家的产业,魏仲恺势在必得。
“你最好尽早放下你的清高,如果不是我们仁慈,你早就不是魏家的孩子了。你在魏家这些年占尽便宜却没有任何回报,现在就是你体现价值的时候了。”
魏仲恺是个合格的商人,他足够冷血淡定。
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父亲。
他的爱是有条件的,是掠夺的,像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魏应城过去忍受的那些羞辱和轻蔑带来的下意识反应让他全身发凉,但他现在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忍耐和讨好。
他不是一个人了……
“对不起,我已经有了爱人。”
魏仲恺用一种看笑话的眼神看向他。
“爱人?爱?你在说什么……如果他真的爱你,那现在的他在哪里?”
魏应城沉默,又说:“他也在努力。”
魏仲恺冷笑,“努力?这个世界最无用的词就是努力……所有人都在努力,但努力不能换来结果,他的努力就是让你来一个人来和摊牌?这份努力可太伟大了。”
魏应城抿唇,倔强地看着他。
这眼神让魏仲恺迅速联想到一个人……一个现在早已不在人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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