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将纸箱搬运下楼,送上货车的时候,酒店正前方的公路上驶来了从墓园方向回来的送葬车队,一辆接一辆的黑色汽车驶入酒店停车场。
与此同时,酒店的后门也有一辆载满大纸箱的红色货车悄悄离开。
魏庭之下车进入酒店就看见林羡迎面跑来,他忍不住沉声质问:“人在哪里?”
林羡刚从监控室出来,脸色很难看,“摄像头最后一次拍到他是他跟着一个人走了。”
“谁?”
“从来没见过,春生跟着他进了员工杂物间后就没有再出来,只有工人进出。”
“里面没有摄像头?”
“有,但是信号被干扰了,从春生他们进去开始满屏都是雪花。”
魏庭之脸色阴沉至极,“为什么没有人注意到?”
“庭之,他们可能是有备而来,监控室的人被调走了,我去查监控想看看春生去了什么地方的时候里面没有人在。”
林羡根本不敢想最坏的情况,哪怕眼下的情形已经给出了最坏的结果。
“杂物间在哪里?”魏庭之沉声问。
林羡只能给他带路,带他去摄像头最后拍到春生的地方。
这里是一个十分隐秘的转角,转角进去就是一条光线昏暗的走廊,里面有很多扇门,有的房间放着成堆还未送去清洗的床单,有的房间则是堆着清洁工具。
魏庭之一扇接一扇地推开门,从头看到尾,又再从尾看到头,可是哪里都找不到春生。
如果林羡不是亲眼看到了春生跟着一个人进来,他都要以为春生从没来过这里。
“这里还有别的出口?”魏庭之问。
林羡摇头,“这是小杂物间,放杂物用的,只有一个门,就是我们进来的那一个。”
只有一个门,只拍到春生进来却没有拍到他出去,这里面所有的房间又都找不到人,那他人去了哪里?
魏庭之铁青着脸心乱如麻,他站在寂静的廊道内沉默,忽然问林羡,“你刚才说春生进来后就没有拍到他出来,只有工人进出。”
“对。”
“什么样的工人?进出这里又是在忙什么?”
“是搬运公司的人,在运纸箱。”
魏庭之眼神一凛,“什么样的纸箱?”
林羡让他问得一怔,“……要两个成年男性才能抬得动的纸箱。”
“叫经理过来,把监控录像也带过来。”
林羡心跳如鼓,不敢耽搁,转身快步去办,不一会儿就带着监控录像和酒店经理回到了小杂物间的廊道上。
酒店经理从林羡要求查监控开始就知道出事了,只是一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此刻他和魏庭之,林羡站在一块看平板电脑上的监控录像,只有紧咬牙根才能压住惊慌,认认真真地看。
十分钟不到的监控录像结束,魏庭之脸色铁青,手指平板电脑屏幕,指着上面穿深蓝工装戴鸭舌帽的人,对酒店经理冷声道:“搬运公司的人进去了4个,出来5个,搬走了8个纸箱,你有什么想说的?”
酒店经理汗如雨下,“这,这搬运公司今天来是早就定好的,他们是来搬走过期礼盒的,他们……”
魏庭之眼神锐利如刀地盯着他,“那些纸箱原来放在哪个房间?”
“这,原来都放在这。”
魏庭之顺着酒店经理粗胖的手指方向推开了一扇门,房间一如他之前查看过的一样,空无一物也空无一人。
但是春生可能在这里待过的前提给了他一些耐心,他缓缓走入房间,在这只有门没有窗的房间里一寸寸扫视,直到他看见一样无比眼熟的东西正孤零零地躺在角落。
魏庭之看清楚的那一瞬间,眼前止不住一阵阵发黑,耳朵嗡嗡作响。
那是一个木雕,刻的是未完成的小葡萄,独一无二,绝无仅有。木雕原本系着的小绳不知道为什么断了,所以主人也不见了。
从电话里听到林羡说春生没有和他在一起开始,所有压抑的情绪宛若熔岩,又像蛇一样爬上魏庭之的心脏,留下一条条深得焦黑,又散发焦血恶臭的痕迹。
——泓之在绑匪手里,绑匪只要钱,要多少都给他,千万别报警!
——庭之别怕,爷爷一定给你把哥哥带回来。
——泓之没了……
魏泓之被绑架后的一幕幕仿佛能搅烂他的五脏六腑,切肤之痛几乎能让口鼻喷出鲜血来。
那些似乎被埋在时间长河的过往并未真的被完全遗忘,他根本就没有忘记,他哥哥从消失到找回来就是由活生生的人变成躺在停尸间,一具冰冷即将腐烂的尸体,面目全非,手筋脚筋尽断……
“庭之!!”
林羡惊声冲上前,稳稳扶住身形不稳的人,接住人了才发现他竟浑身冰冷,身体更是止不住地发颤。
魏庭之双目猩红,呼吸急促,“不要报警,要多少钱都给,要什么都给,只要别碰春生,别动他。”
第68章
“这就是魏庭之的相好?我还以为像他那种人怎么也该喜欢个出水芙蓉的美女,搞半天原来他喜欢的就这型啊?还是个男的!”
“声音小点。”
“我可得好好看看,这小弟弟有什么本事。”
“别随便碰他,要有个差错尾款拿不到我就把你卖到缅北。”
“得得得,你是老大……唉哟他醒了。”
废弃仓库,长年风吹日晒锈得不成样子的铁皮自有一股雨水混夹烂泥的恶臭,熏得人反胃,勉强能遮风挡雨的铁皮房顶下放了个破洞的铁皮桶,里面烧着火堆,火光勉强能照亮眼前这一小圈地,其他的都在无边的漆黑里。
春生手脚都被绑着,团成团像颗球一样只能侧躺在地上,嘴巴被封上了好几圈的胶带,严严实实地堵着,叫他一点声都发不出来,此时他就睁着双眼怔怔地看着眼前围着自己坐的三个男人。
剃了寸头,穿黑色羽绒服和牛仔裤的男人就是第一个发现春生醒了的人,他的年纪约莫二十六七,很像春生以前住在西角路的时候特别害怕的那种飞车族,眼神很凶。
“你醒了怎么不出声啊?”
寸头男蹲到春生面前,他的身体挡住了大半的灯光,黑压压地带着一股奇怪的甜味去揪春生露出发丝的耳朵。
“你有病吧?他嘴巴被胶带封住了怎么出声?”
“狗张田!少这么跟老子说话!”
寸头男眼神凶恶地松开被自己拧得红肿的耳朵,起身扭头对角落圆头圆脸的胖子怒指两下。
胖子张田让他骂了个没脸,心头有火也没敢发。
三个人里明显是领头的那个长了张辨识度不高的脸,连发型都毫无特点,像混到人堆里一转眼就找不见的,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让寸头男都要忌惮两分,天生的暴脾气面对真正的硬茬子也只得收着。
春生保持侧躺在地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地面,不敢抬眼看这三个人,他的耳朵刚才被拧得非常疼,他拼命忍着才没有挣扎没有动,但眼睛还是被疼出了一圈泪水,将落不落地含在眼眶里。
从睁眼醒来到现在,他害怕得呼吸都不敢用力,他好想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庭之在哪里?能不能送他回家?
每一个问题他都无法问出口,因为他知道就算问了也没用,这是三个坏人,他被坏人抓走了,可是坏人为什么要抓他?
“你一定很奇怪吧,我们为什么要把你抓走。”
内心的疑问被人用一种淡得毫无情绪的口吻说出,春生惊讶地抬眼看向说话的人,也因此对上了一双小眼睛,单眼皮,两眼无神。
小眼睛的男人抛出了这句吊足春生的话后却没了然后,好像只是随便聊了一句,又不打算告诉春生答案。
漆黑的废弃仓库里一时沉默得没有人说话,只有铁皮桶里被烧干的树枝发出噼啪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仓库大门外传来摩托车的声音,很快就有一个人推开虚掩的铁门走进来,还带着烧烤的孜然和辣椒面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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