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大学去遇见别人吧。”谭子安举起手,向郑旭尧挥了挥,“再见啦。”
这里是早上八点第一节下课后空无一人的走廊,就在刚刚,郑旭尧用七分钟结束了他的初恋。
直到谭子安离开,他才意识到自己选择的地点是多么的潦草且不浪漫,恐怕连年级最疑神疑鬼的教导主任来了,也不会想到这里正在发生一场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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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子安,出来一下。”
这是谭子安今天第二次听到这句话。
来人是副校长,除了升旗的场合极少见他露脸。谭子安跟他出去,得知目的地是办公楼又中途折返。
游孝已经到门口了:“走吧。”
目光在空气中相接一瞬,谭子安微微颔首,二人一同随副校长去了离教学区有好一段距离的校长办公室。
办公室门口的黑衣保镖体型魁梧,周身气质与幽静的校园极不匹配。谭子安在他面前停步,问:“谭常延带了哪些人来?”
保镖沉下头颅回答:“只有先生在里面,少爷。”
“知道了。”他对游孝身后说,“你留在这儿。”
“是。”游孝应声,退到门另一边的位置。
他站姿挺拔,神情肃穆,个头也和另一边差不多,俨然是一名训练有素的保镖。
作为一个注重个人形象的企业家,谭常延在对待文教医法从业人员时始终保持一分敬重。
偌大的校长室会客厅里,谁也没有坐在主位上,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占据沙发各一侧,谭子安进入时两人正在洽谈。
“学校近期有什么建设项目需要支持,谭氏可以从各方面给予帮助。”
正欲敲门的手停住,谭子安静静等待。
上次谭常延来学校就捐了一个生态园,给学校养了一堆珍稀植物和动物,使得生物课一跃成为最受学生欢迎的课程榜首。而起因,仅仅是他把谭子安在他五十岁生日时送给他的树养死了。
至于生态园,不过是谭子安随口提过,又被游孝写进了报告的一句话而已。
谭子安时常觉得,如果谭常延的父爱作秀中,可以少包含一分不知从何而来的真心,他也许早就会放弃和父亲做对,和谭常延成为相敬如宾的淡漠父子。
相比起现在,谭子安更讨厌前者。但谭常延会得偿所愿,拥有一个优秀且无需他头疼的儿子。
可惜事已至此,谭子安不可能心平气和地向谭常延如此提议。
校长比谭常延略长几岁,气势却比谭常延矮上许多。他儒雅道:“学校近两年经费充足,校园环境也已优化到最佳。我替学生们多谢谭先生的美意,也期待未来能与谭氏有更多合作机会。”
“校长有心,机会便一直有的。”谭常延看看窗外绿荫掩映下的实验楼道,“给孩子们换一批实验器材吧,刚巧谭氏和聂氏有合作,学生用着也称心。”
“哎哟!”校长不住惊喜道,“先替学生们谢谢谭先生。”
“应该的。”
谭子安适时扣门进入,走到会议桌边叫人:“爸爸。校长好。”
“子安来啦。”校长起身,将地方让给父子二人,“情况我也了解一点,和你父亲好好谈一谈。他工作忙,你也该多体谅一些。”
像所有好学生一样,谭子安礼貌回答:“知道的。谢谢校长。”
待校长离开会客厅,谭子安落座,面对谭常延的语气迅速转为冷淡:“找我?”
“谭子安,”谭常延今天讲话远不如扇他巴掌那天硬气,仍带着骨子里的居高临下,“你还预备在外面玩多久?”
“不是玩,我只是搬家了而已,”谭子安抬眼,挑衅地看着父亲,“我过得挺好的。”
“如果我停了你的卡呢?”
“我去找舅舅就是。”
孟氏在中落前最后的荣光便是与谭氏的联姻。谭子安的母亲孟迎生子去世后,孟氏以与谭子安的血缘和孟迎的功劳苦劳为由,从谭氏吸了不少血,却始终没能救活日薄西山的孟氏。谭子安那几个舅舅算不上败家,在谭常延眼里却是个顶个的酒囊饭袋。在谭子安成长的过程中,谭常延一直在避免让他和孟家接触。
谭子安是故意的。他不可能带着谭家继承人的身份向孟家低头,他只是想让谭常延不痛快。
“胡闹!”谭常延果然斥责他,称不上有多严厉。
“这算什么?”谭子安语调嘲讽,“是你要我爱妈妈,现在又要我对妈妈的亲人敬而远之?”
“你妈妈在临死之前也没挂念他们之中哪怕一个。”谭常延极少回忆亡妻的遗言,偶尔提起,语调是不自觉地沉郁悲伤,“她只是,一直想多看看你……”
谭子安眼睫微垂,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小时候他用“妈妈”这张牌来逼谭常延让他称心如意,如今却反过来了。
孟迎一定想不到,自己会在父子俩之中起着这样一种微妙的作用。
她是长着刀锋的粘合剂,让他们靠不近又离不开,只能日复一日地挣扎与撕扯。
桌上茶盏散发出的白气渐渐变淡,谭子安看向成竹在胸的父亲,终于平和地询问:“下午的课还上吗?”
“随你。”
谭子安站起来:“那就回去吧,谭宅。”
没有释然一笑,没有抱头痛哭,这场离家出走的闹剧在平淡中开始又在平淡中结束。
就连谭子安也忘了自己的初心是什么。
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个会歇斯底里地叫喊着“谭常延,你不爱我”的小男孩再也不见了踪影。
谭常延跟着起身,看着面前已经比自己略高的少年谭子安,语重心长地说:“子安,你还有四个月成年。”
“所以?”
“叛逆期该结束了。”
谭常延保养得很好,五十出头的年纪,不发福不显老,虽不及三十岁时意气风发,但自有岁月带来的内敛沉稳的韵味。谭子安意识不到他在老去,也从不觉得他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然而,在听到这句话时,他恍然有了一种为人子而倍受期待的沉重之感。
他看向谭常延的眼睛,想看看这种感受是不是他自作多情。
须臾,他没有回应,径直出了门。
回程。
谭子安没和谭常延坐一辆车。
徐叔许久没见谭子安,笑得眯起眼睛,和他聊了好多最近发生的事。
徐叔女儿研究生快毕业要找工作,正在准备谭氏的面试。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准会进入谭氏成为一名程序员。
谭子安撇撇嘴说:“那可不太好,万一谭氏倒闭了,你们俩岂不是一起失业?”
“少爷真是,”徐叔责怪他,“这话可不能乱说。”
谭子安不以为意:“现在倒闭也不是我没用。”
“我让她认真准备,”徐叔语调上扬,信誓旦旦地说,“少爷只会做得更好。”
话不全是恭维,徐叔和李嫂一样,对谭子安的能力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谭子安没应声,专心看向窗外。
车子从熟悉的大门进入,路过终年鲜研的碧茵与花坛,谭子安注视着那些盛放的花朵,眯眼确认后问徐叔:“家里有客人?”
徐叔措手不及,愣了好一会才心虚地问:“少爷怎么看出来的?”
“花,换了。”
家里的花都是谭子安和花匠一同商定后种植的,没有他的吩咐不会轻易改动。谭常延从不在乎这些花花草草,除了投重要的客人所好,谭子安想不到其他可能。
“是谁?”
徐叔为难:“先生吩咐了,不能提前告诉少爷。”
谭子安心内暗哂。
他说谭常延怎么突然想通了来找他,原来还是别有所图。
“没事,我自己看。”
都到这儿了,他本来也不打算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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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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