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孝没有回应。
少爷脾气大概也接受不了真心的道歉被当成耳边风,谭子安烦躁起来,这里动一下那里蹭一下,极力引起他人注意。
游孝说:“老实点。”
他背着他就够累了。
说话就代表游孝没聋也没哑巴,只是不愿意接受自己的道歉而已。
谭子安开始生闷气。
他果然还是讨厌游孝。
气一会儿就气不动了,都过九点好久了,他又累又痛又困,懒得气。
走着走着发现背上的人没了动静,游孝停下来,感觉到谭子安把脸靠在他肩膀上,呼吸声音绵长,应该是睡着了。
他们其实也没跑出多远,半小时后游孝回到那个破墙根,绕了点路从正门进去。
谭宅灯火通明,为了找半夜消失的谭子安正乱成一锅粥。
游孝一到,一群人围上来问东问西,他第一次在这个宅子里享受到人群中心的待遇。吵得很,耳朵快要被“少爷”两个字淹没了。
姓蔡的管家上前,把谭子安接过去,动作轻柔,不想吵醒他,但蔡管家不知道他右脚踝有伤,不小心碰到,把他痛醒了。
谭子安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他爸,立马流出眼泪,扁着嘴很委屈地说:“爸爸,我错了。”
谭常延板着脸没有回应。
他不可能就此原谅谭子安,但谭子安确实伤的厉害,他让老蔡抱好少爷,带回房间找医生来看。
一群人乌泱泱跟着谭子安和老蔡又走了,原地只剩下谭常延和游孝。
皮鞋还拎在游孝手里,刮花了,谭子安肯定不会再要。
谭常延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他点了支烟,问游孝:“读几年级?”
游孝毕恭毕敬地答:“三年级。”
他基础差,一二年级念得残缺不全,五年级的年纪却在念三年级,还花了好大功夫,才勉强跟上现在的课程。
谭常延说:“跳一级,换个学校,去子安班里。”
-
游孝有了一份比他爸养狗还赚钱的工作。
他要成为谭子安的保镖。
第3章 刺挠
上学路上,谭子安坐在车里,眼神不自然地撇在一边,脸颊侧边鼓起来,像瓷泥吹的白泡。
游孝坐在他对面,书包和衣服都是谭子安喜欢的款式和颜色,看着干净又体面。
他现在倒知道谭子安是少爷了,屏气凝神,低眉顺眼,和别的下人没有任何区别。
谭子安却看他更不顺眼。
先前,因为谭子安反对谭常延要培养游孝做保镖的决定,谭家父子之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期间谭子安什么过分的话都说了,比如让谭常延把他扔掉,他自己可以去福利院;或者杀了他让他去见妈妈,反正谭常延不爱他,只有妈妈心疼他。
不管谭常延的回复多凶多严厉,谭子安铁了心要反抗到底。他知道谭常延不能真拿他怎么样,也是实在被逼急了。
游孝是混蛋,谭常延是大混蛋,两个人合起伙来欺负他,他这辈子也没受过这种委屈。
谭常延把谭子安关了禁闭,两天后走进房间对他说:“两年,到你上初中为止,你要是还不喜欢他,我赶他们父子走。”
谭子安当然不接受。
他才十岁,时间对他来说太漫长了,两个星期都忍不了,两年简直天方夜谭。
看他不说话,继续犟,谭常延又说:“或者我现在赶他们走,随便他们死在外面。”
谭子安明显动摇了。
爸爸嘴里的死和他说的完全是两码事,大人几乎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打算冷战到底的谭子安别别扭扭地开了口:“你什么意思?”
“游庆现在疯得厉害,根本没能力养活自己,更不要说儿子。游孝只比你大一岁,你能自己赚钱吗?”谭常延口气冷淡,没有丝毫粉饰的话语显得慈悲又冷酷。
谭子安从来没有将心比心地考虑过游孝的处境。他是天之骄子,物质丰富是理所当然的,比他惨的人多如牛毛,不缺游孝这一个。
可是游孝毕竟救过他,要他理直气壮地说出让游孝去死的话,他也做不到。
谭子安:“游孝他……不能去福利院吗?”
“游庆没有精神病证明。”
谭子安听不懂。他以为没有爸爸妈妈的小孩都可以去福利院,那里有免费的饭和床,叔叔阿姨们会一直给他们捐款,直到他们平安长到十八岁。
爸爸谈生意时总是说手续、证明、流程什么的,原来大人办每一件事情都这么复杂吗?
谭子安仰着头又问:“两年后他们就不会死了吗?”
谭常延道:“游孝有工资,他想上学。两年后不论结果如何,我会继续资助他。”
“那你现在资助他不就好了。”
眼风冷冷扫过来,谭子安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谭常延又不搞慈善,他是为了教训谭子安才给游孝好处,否则他根本不关心那父子俩死活。
谭子安沉默着,始终没给谭常延回复。当晚他乖乖打开房门下楼和爸爸吃晚饭,谭常延也一如往常,生硬地关心他几句。
游孝的事就这么被默许下来。
那次摔伤挺严重的,谭子安一直没去上学,找了教庭家师来家里上课。
两周后,脚踝已经完全消肿,谭子安在家里憋得厉害,当着谭常延的面跑完一个百米冲刺后,挺着胸膛提出要回学校上课。
次日清晨,他在车门边看到恭候着的游孝。
游孝低着头,喊他:“少爷。”
谭子安径直上车,路上一句话也没和他说。
到了校门口,游孝先下车,蹲在车门边说:“少爷,我背你。”
谭子安麻利地跳下车,像是在证明自己多矫健一样。他把书包扔给游孝,恶狠狠地说:“离我远点,少跟我说话。”
-
双语制的私立小学费用高昂,能进来的学生非富即贵,就连家长圈也成为上流社会社交内容的一种。
小学生们或许还不懂唯利是图的观念,但在惯常的耳濡目染及父母“多和某某某来往”的嘱托中,也都隐约明白一件事:学校里是分三六九等的。
谭子安是尖塔顶端的人物。
他脾气臭,鲜少有这个年龄段的小孩愿意一直顺从讨好他,却也没有人敢真正与他发生冲突。不虞只在请家长的界限之下被允许,否则问题会变得过于棘手。
到班级时有些晚了,就差他们两个到齐。有人和谭子安打招呼,他随便地点点头。下一瞬,游孝背着两个款式相近的书包走进来,班里蓦地安静片刻,旋即喧闹起来。
从游孝手里接过包,谭子安不愉地扫视周围窃窃私语的人。
小孩子不懂得掩饰,眼神里带着恶意,明晃晃的,净往游孝身上去。
他又看向游孝。
一张毫无反应的平静脸孔。
不是瞎了,就是习惯了。
“你……”
他只是出个声,游孝猛地退后一步,缩回手,低低说一声“对不起”,沉默着转身离开。
谭子安的目光一路跟着游孝,直到他在垃圾桶旁边的位置坐下。
从书包里往外拿书时,谭子安觉得胃里毛刺刺的,怪不舒服。他没法抑制这种感受,只好放任自流,两节课后才成功将其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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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孝被同学们孤立了。
仔细想想的话,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谭常延没给游孝安排假身份,甚至没做任何遮掩。游孝入学当天,所有人就知道他是谭家下人的孩子,撞狗屎运被主人看上来到这里,充其量算个太子陪读。
刚巧谭子安请了长假,恶意失去桎梏,顷刻间发酵起来,传染成为一场大火。
对穷酸气的鄙夷、对谭子安的旧怨、对格格不入者的排斥让大部分人选择远离游孝,余下少数恶劣者进行欺凌。
游孝终日冷着脸,话很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欺凌者得不到回应,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于是变本加厉地施暴,以期弱者的求饶与自己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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