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空荡的房间和瘦到干瘪丑陋的一双腿又时刻提醒着他现在已经不是过去。
他觉得临颂今割裂,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身处在漩涡中心,意识却只能懵懂地游走在边缘,笨拙地依靠感知临颂今施舍的情绪信息来感知这个未来陌生的世界。
伤口刺痛的存在感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乐观的面具也碎了一地,潜意识藏起来的委屈悲观转瞬汹涌得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装的若无其事,安慰自己一切可以慢慢来,刻意忽略不喜欢的地方,把什么都使劲往好了想,一点甜头也要努力放大。
都是硬撑的,装的,假的。
他其实难过得不行,害怕得不行。
害怕自己会一直这么不清不楚下去,害怕临颂今对他的态度永远不会好转,害怕在陌生的未来连唯一依靠的人都会彻底离开他。
那可是今今啊,他怎么可能接受一直和他做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从最亲密到最疏离,从毫无保留到如履薄冰,这跟往他身上划拉一刀后硬生生将伤口撕开有什么区别。
只是太明白自己的束手无措,所以一直忍着,忍着,忍到现在忍不住,眼泪不嫌事大地追过来凑热闹,总想着往眼眶外面掉。
可是他不想在这个临颂今面前掉眼泪。
小宁同学会表达出来的脆弱时间很短暂,这就让他的脆弱显得特别扎实,连神经末梢都敏感。
如果在这个时候让他看见今今对他的脆弱冷眼旁观,他真的会自闭到阴沟里。
宁初的伤口不少,临颂今的棉签换了一根又一根,仔细让药水覆盖到每一处,却始终不曾抬头看宁初一眼。
宁初皮肤太白了,痛觉神经又较一般人更敏感些,一点小磕小碰都会在他身上痛感放大,眼周一圈的浅红又会特别明显,可怜巴巴的。
可他现在一点也不想面对这样一双可怜巴巴又充满无辜的眼睛。
他再度扔掉用过的棉签,换了根新的,用洁白的棉丝去沾上黄色药水。
正当他靠近伤口时,宁初一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打乱了他全部节奏。
他忽然俯身用力抱住了他。
身体在被贴近时自动陷入僵化,将沾了药水的棉签迅速拿离宁初已经是他下意识的动作。
搂在肩上的重量轻得可怜,他们脑袋贴着脑袋,距离亲昵。
临颂今听见自己失去规律的心跳声从胸腔传来,一声盖过一声。
扑通,扑通,扑通。
好似在嘲笑他自欺欺人的逃避,和注定徒劳无功的挣扎。
宁初抱他抱得很紧,生怕自己会被推开。
他听见他闷着嗓子说:“太疼了。”
鼻音很重,没头没尾,但临颂今听懂了,大概也只有他能听懂
——太疼了,你先给我抱着缓一下。
靠逃避与不甘砌成的堤坝在几度摇摇欲坠后终于轰然倒塌。
临颂今厌恶自己几近犯贱的执念,却控制不住一而再地向它妥协屈服。
重逢时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打从一开始起,就是他在妄想着如果宁初能对他低一下头,哪怕只是给他一个示弱的眼神,他都可以既往不咎,当一切从未发生。
从一开始,好赖都放不下的那个人就是他。
棉签折断在手里,他终于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生硬不堪地维持自己最后的脸面:
“哪里,手上还是腿上。”
第7章
宁初总觉得自己睡不醒,好像在过去几年里欠下好多觉等着他补回来。
晚上睡,早上睡,下午睡,晚上又睡。
隔日起来依旧晚点,没有早晨的一天总感觉格外短暂。
昨夜他把自己藏在被窝里淌着眼泪花睡着,自然醒时又是天光大亮,脸上干得扯得脸皮疼。
收拾好走出房间,却没再看见临颂今的身影,只有一个陌生的阿姨在厨房忙碌,听见脚步声了,对方回头笑着跟他打招呼。
小宁同学一向对这种亲切的善意毫无抵抗力,条件反射扬起灿烂笑容刚想招呼回去。
对方却忽然皱起眉,擦擦手从厨房出来:“怎么也就小一段时间没见,又瘦啦?”
宁初一愣,头顶问号:“啊?您是?”
陈姨无奈:“这么快就把陈姨忘了?”
陈姨?
宁初在大脑里精准搜索了一下,没有相关记忆。
于是指指自己脑袋,老老实实解释:“阿姨不好意思啊,我前几天撞到脑袋,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陈姨啊了一声,神色紧张:“撞了脑袋?那严不严重啊,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宁初想了想:“应该没有吧,就是恢复会比较慢。”
“哎,那就行。”
陈姨端详着他的脸色,很快重新露出笑容:“把不开心的事忘了也好,看着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不开心的事?
宁初心念一动,眼珠一转,试探地询问:“您是指的哪一件?”
陈姨摆摆手:“这我哪儿知道,我之前来也是做了饭就走,临先生守着你,你很少说话。”
以为能问出什么,宁初不免失望:“好吧,那今......临先生呢?”
“上班去了呀。”
快中午了,陈姨回厨房接着准备午餐:“不过之前每次来时临先生都在,我还以为临先生不用去公司上班咧。”
虽然最想知道的问不出来,但本着能多了解一点是一点的心思,他亦步亦趋跟着陈姨进了厨房。
从陈姨口中得知,她是临颂今之前一段时间雇来转负责做饭的,对厨艺非常精通,八大菜系都会点不说,偶尔连国外的菜都能来上几道。
临颂今给出的报酬很高,同等的要求也很高,她当时和其他应聘者单纯以为是有钱人图个口福享乐,来了之后才发现并不是那样。
“你胃口不好,什么也吃不下去,临先生就让我每天换着花样地做,清淡的重口的,辣的或者不辣的,什么都行,只要别重样。”
“不过效果不好,虽然我没亲眼见过你吃饭,但是下顿饭点我再过来时,桌子上菜几乎没动,或者打翻在地上,你还是坐在沙发上盯着窗外面发呆。”
陈姨说他们之前是不住在这里的,他们住在郊区一个很有名的富人别墅区,而且住了很久,尽管宁初对这些没有哪怕一丁点印象。
还有在别墅区时,宁初的情况已经不好了。
他几乎不说话,至少在陈姨看来是这样,一天里不吭一声是常事。
不睡觉时,他就坐在窗前的沙发上发呆,或者是眼神空洞地往外看,而临颂今几乎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边,不夸张,是真的一步也不敢离开。
陈姨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们两个都不说话,也不会有任何交流,但她能明显从宁初的状态知道他身体有问题。
又或者不只是身体上。
“我有个远方侄儿,之前快中考了,他爸妈就逼他逼得特别紧,还总说什么你考不上就是没出息就是丢我们脸,最后把孩子逼出了抑郁症。”
“你那会儿的状态就我那侄儿很像,而且还要严重很多,连眼神都不对了,老感觉一个没人看着,你就要往楼下跳。”
“你看你现在这样就好多了,做人嘛,就要健健康康的活,快快乐乐的活,我本来还奇怪呢,临先生怎么会放心把你留在家里自己去上班......”
陈姨说的都是宁初和临颂今关系变化之后的事,尽管原因一点没有涉及,但宁初依靠联系之前临颂今的只字片语飞快提取出了许多信息。
陈姨说担心一个看不住他就会往下跳,而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已经跳过了。
见面时,临颂今第一句就是质问他是不是这么高也想往下跳,言下之意很可能就是他在楼层不高的别墅区跳过,保不准脑子就是在那个时候摔出毛病的。
要真是这样,一身的伤也有了解释。
而让他做出这种极端行为的原因正如陈姨所说,他很可能是患了抑郁症,并且已经严重到了有很强烈的自杀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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