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攥着他袖口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临颂今静默许久,反手拢进掌心,终于用指腹很轻将宁初眼角的潮湿擦去,摩挲着那一角微红的皮肤,很快收手,起身离开。
间隔时间太短了,宁初的身体经不起再去医院被全身检查折腾一次。
临颂今回到客厅,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周南笙的电话,正要拨通时,肖潇的来电率先一步跳出来。
“临总,现在有时间吗?”
肖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语速比平时稍快。
临颂今低声应有,肖潇几乎瞬间听出他状态不太对。
那天临颂今和宁初约好看电影时她也在,回想时间就在今天,她立刻问:“是不是小初那边又出了什么状况?”
临颂今说是,面对医生,毫不隐瞒地将电影院发生的全部经过都告诉了她。
“他现在睡着了,状态已经稳定下来,但我不放心,如果可以,还是想让周南笙过来看看。”
“等下,临总。”
肖潇打断他:“你有没有想过小初这个反应并不是因为单纯的身体不适导致,而是有外界的诱因。”
“外界的诱因?”
临颂今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神色微变:“肖医生有其他发现?”
“不算发现,只是猜测,但经过我和几个专业上朋友的深入探讨,我们都觉得可能性很大。”
肖潇将自己这两天对比所有资料得出的结果一五一十告诉临颂今:“小初很多项精神测试反应都显示他曾经受到过持续性的精神刺激,时间至少在半年以上。”
“他的精神状态不稳定,时常突然低落乃至崩溃,很大可能都是那些精神刺激残留在他脑海在作祟。”
“记忆里衰退也是重要佐证之一,这是一种很典型的受到大脑刺激的后遗症,而会影响记忆的刺激必然来源于生理而非心理。”
“但你说过小初身上没有受到过重大伤害的痕迹,所以我们对比很多情况得出,小初很有可能是遭受了电击。”
说到这里,肖潇顿了顿,叹息:“也许我该早点往这边猜测,还记得小初被狗吓到的那次吗?
喃風
也许我们潜意识的认知就出了错,当时的情景下,小初害怕的不一定就是那只狗。”
“不知道临总有没有发现,前日早晨,小初听到我们谈话的反应和遇上流浪狗那晚的反应一模一样。”
“我仔细思量过,发现两桩事件唯一的重合点就是‘电’,保安驱逐野狗的电棍,和我提出的电休克,或者思维再扩散一些,小初受惊情绪严重失控那一晚下了大雨,一夜雷电交加。”
“还有就是你刚刚说的,小初在电影院的突发状况,我觉得罪魁祸首是当时播放的□□片段,即使被艺术手法拍摄得十分朦胧隐晦,依旧引起了小初强烈的不适反应。”
“长时间的控制,禁闭,精神控制,电击,记忆紊乱,对□□的强烈抵触反应,都可以串联成一条线,作为我们猜测的证据。”
“所以我们一致觉得有很大可能,小初曾经被关进戒同所,并且时间不短。”
……
挂了电话很久,临颂今站在客厅中央一动不动,大脑停转的状态,后面肖潇还说了什么,他没有听进去。
就这样过了许久,久到窗外霓虹落幕一半,久到笼罩萱城的云换了一批,他在降温的环境里开始找回自己的身体,温度,心跳,还有呼吸。
戒同所?
戒同所……
这个地方他知道。
应该不会有人不知道。
但他的知道也仅限于一个名字,一个笼统的病态戒同性质,别的……别的东西还有什么?
他僵硬地走到阳台桌边坐下,打开电脑,在搜索栏输入戒同所三个字,动作缓慢地点击搜索。
跳出来的结果很多,文字很长,图片很丰富,一拉刷新不到底。
他在电脑前一坐就是许久,除了手指机械的滑动,像是入定的老僧,被风霜雪雨凝固的肢体,一动,或许就要从哪个部位断裂来。
宁初醒过来,肚子空得厉害,时不时发出咕噜一阵空响。
晚饭都被他吐光了,睡醒一觉起来好饿。
房子里很安静,没有声音,看外面天色,应该已经很晚了。
今今应该睡了吧?
他轻脚下床拉开房门,穿过走廊一侧头,就看见他以为已经睡着的人就坐在阳台,两只手肘撑在桌面,捂着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原本走向厨房的脚步立刻终止。
随后拐了个方向,朝阳台走过去。
他以为今今是工作间隙小憩睡着了,但客厅没有开空调,早秋入夜的温度有些凉,这样睡着很可能感冒。
他想叫醒今今回房间去睡,想伸手拍他肩膀,又怕吓着他,就在他身边蹲下来,手臂趴在桌上,轻声喊他:“今今,今今?”
临颂今似乎轻微动了一下,却并没有抬头。
宁初又叫了一声,上手拉了下他的袖子,片刻后,临颂今从手掌里抬起头,转向他。
“怎么醒了?”
临颂今问他,声音低得嘶哑,手腕一动,就裹住了他的手。
阳台的灯没有开,男人眼帘一垂,在眼下盖出不大不小一片阴影。
宁初对上他的目光,心颤了下。
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像抖落了冰雕玉琢一样的眼睛,眼眶却是红的,里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红血丝。
他没见过这样的今今,好像正把什么痛苦到极致的东西往肚子里咽。
他有些慌,把问题又抛回给他:“今今,你怎么了?”
临颂今说:“没事。”过了一会儿,又低低重复一遍:“没事。”
没事?
这个样子怎么会没事?
他猜着,想问他是不是工作出了问题,还是工作以外别的原因,想问自己有没有可能帮上忙。
临颂今:“是不是饿了?”
宁初混乱的思绪被打断,逻辑续不上,只能下意识点头。
随后临颂今牵着他站起来,往房间的方向:“客厅冷,先回房间去吧。”
“去躺下休息,玩会儿游戏,我做好饭就叫你。”
他步伐频率如常,牵着宁初的手却扣得越来越紧。
好像生怕松开一点宁初就会抽回手,或干脆消失,只能靠这种笨拙的方式将他牢牢扣在身边。
宁初低下头,看向被握紧的手,难言的情绪从胃上涌到鼻腔,将他原本想说的话不上不下堵在一半。
今今的手为什么这么凉?
他怔怔想。
从前一直很温暖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凉?
*
*
翌日,肖潇又来了。
距离上次来才过去不到五天。
宁初坐在床上,很认真地问肖潇:“潇潇姐,你最近不忙吗?总是过来看过会不会影响你工作啊?”
肖潇当然是笑盈盈摇头:“不会,工作都处理完了,放心吧,不会被领导扣工资的。”
宁初了然点头:“那是有什么事吗?还是我的病又出了什么问题?”
他的问题让肖潇难得一愣:“小初……你都知道了?”
“也没有‘都’吧。”宁初实事求是:“只是知道潇潇姐你是心理医生,我是你病人而已。”
肖潇不愧心理医生,很快调整过来:“小初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宁初诚恳道:“我忘了。”
也许是上次见面,上上次见面,又或者更早。
肖潇很专业,在话语引导方面并不明显,独有的亲和力总会让她事半功倍。
但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自然而然也就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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