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 我有分寸。”
肖潇道:“毕竟骤然得知疼爱自己的母亲去世的消息无论是谁都难以接受, 何况小初情况特殊, 可能接受不了这种刺激。”
临颂今道了谢, 很快挂断电话。
夜还不算深,宁初早早便睡下了。
但最近他时常睡不好, 睡眠浅,一点动静就会被惊醒,临颂今放心不下,收起手机想要再过去看看。
没料想拉开门,原本应该躺在床上沉睡的青年此时就站在他放门口。
白色睡衣挂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空荡, 走廊橙黄的灯光笼了他一身,明明是暖调的颜色, 却照得他淡薄又落寞。
临颂今神色间只有短暂一瞬的变化,很快收敛好情绪,将他妥帖装进自己视线:“怎么醒了,睡不着还是做了噩梦?”
宁初摇了摇头。
临颂今还想说什么,就听宁初先生道:“今今,我听到了。”
“我妈她……死了,是吗?”
临颂今想去牵他手的动作僵住。
肖潇的话回荡在耳边,他紧盯着宁初的脸色,眉心狠狠蹙起。
只是没等他生出更多如临大敌的情绪,宁初便再次开口:“今今,你其实,不用担心我会受刺激的。”
他没有出现临颂今想象中难以接受的样子,相反,他很平静。
纵使落寞与悲伤很快占据他的脸庞,他依旧表现得情绪稳定,并没有任何即将崩溃的迹象。
“其实这种事情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不合理。”
宁初抿了抿唇,声音有些闷闷的,很轻:“今今,我妈对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的。”
……
沈翠翠的外在形象营造得很成功,只要是见过她的,都会觉得她气质出众,性格温度,谦逊大度,疼爱孩子,是个难得的好母亲。
当然,这都是别人眼里的沈翠翠。
只有宁初打心眼里奢望,要是他的妈妈真是这样就好了。
现实是他根本感受不到沈翠翠对他的爱和关心,又或者太少太少了,少得来不及被他捕捉到,就在半途散了个干净。
他知道自己很小的时候就被沈翠翠带着去找他爸爸,可惜兜兜转转最后也没见着,反而被关进了一栋别墅,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
他也知道沈翠翠自始至终没有联系上他所谓的爸爸,反而跟一个穿着富贵的女人频繁地见了好几面。
最开始,宁初不知道那是谁,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在说话时,妈妈为什么总频频将不善的目光投向自己。
不过等到长大了一点,他慢慢就知道了。
那个女人是他爸的正牌妻子,她说愿意给他们钱,供养他们母子的生活,但是不同意他们进入宁家,只接回宁初也不行。
因为她不能让宁初一个私生子威胁到她儿子的地位,分走原本属于她儿子的哪怕一个子的产业。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沈翠翠心有不甘,把罪责都推到宁初头上,觉得都是他,自己才没有办法过上更好的生活。
她对他一点也不好。
女人爱面子,明面上总是端得一副慈母的模样,轻言细语言辞关切,把宁初照顾得很好,没有人会怀疑她不是一位优秀的单亲母亲。
可是私底下的她根本不是这样。
她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脾气说来就来,也许上一秒还有闲情逸致给宁初做上一顿丰盛的晚饭,下一秒就能因为一点小事把饭菜全砸在地上。
尤其是他们来到萱城之后,沈翠翠这种精神状态不稳的情况就更严重了。
那家人怕沈翠翠把事情宣扬出去,所以选择用钱堵她的口,殊不知沈翠翠这个人比他们以为的要胆小得多。
她没有自我生存的能力,恨拿不到大钱,却又舍不得小钱。
没有人比她更怕事情闹开,因为一旦闹大,那家人或许就会恼羞成怒破罐子破摔,那样她就没办法从他爸那里再拿到一分钱。
她太无能,连闹一个鱼死网破都不敢。
受了满肚子自以为的委屈,转头全发泄在宁初身上。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宁初在沈翠翠眼里也是个矛盾的存在。
她知道能拿到钱全靠宁初,如果没有宁初,那个男人可能根本不会将她放在眼里,早把她当一块狗皮膏药撕下扔开了,更遑论让自己的妻子跟他见面。
但她又恨为什么宁初不是女孩。
因为那个女人说过,如果是女孩,宁初就可以被接回宁家,而她就算不能回去,也能跟着享尽优渥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只能拿到施舍一样的接济。
可偏偏他是个男孩,没用的男孩。
她很少对宁初动手,毕竟每隔一段时间她还需要靠宁初露面拿到那笔钱。
她更惯常的是对他进行精神打压。
或许只是心血来潮,她就会用最难听的话羞辱他,谩骂他,反反复复笑问他知不知道私生子有多下贱,知不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有多恶心,从出生就不受任何期盼。
宁初知道吗?
宁初当然知道。
可是他从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错。
他挨着骂从不顶嘴,沉默忍下一切不是在逆来顺受,是无声反抗。
是啊,私生子见不得人,存在就是罪过,可是他又没得选。
他在这件事上从来就是被动状态,如果可以,他也想选个好人家投胎,不会愿意当一个私生子。
所以挨骂可以,挨打也可以,妈妈一个人带着他不容易,让她发泄发泄都没问题。
但是那些话他不接受。
在他心里,他不仅是个私生子,更是个人,是人就有活着的权利。
如果硬要说错,那也是他妈妈的错,明明知道他是个私生子,还要把他生下来。
家里的环境每时每刻压抑到极点,纵使安静也让人不安心,总觉得那是山雨欲来的前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雷电兜头降下。
所以宁初喜欢上学,喜欢热闹,喧嚣的环境会让他觉得暂时躲开了那个让他压抑的家,压抑的母亲。
实在躲不开时,他就会在每次沈翠翠发疯结束后迅速躲进房间,花上很长的时间安慰自己说小宁别怕,你没做错事,是妈妈不好,妈妈的错。
从小练就的自我安慰技能,堪称炉火纯青。
其实他也曾经费劲思考过很多次,他想妈妈到底爱不爱他呢?
爱?
爱吗?
不爱?
可不是都说世界上不会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么?
于是他将情况系统地分割了一下,发现了最精准的答案。
去买菜的时候是爱的,接他回去时是爱的,给他开家长会时是爱的,带他去拿钱的时候也是爱的。
但是一回家,门一关,爱也就跟着烟消云散了。
所以那道门就是分割点,在门外爱他,一旦进去就不会爱了。
最严重的一次,她花光了钱,而距离下次拿钱还有三天。
于是旧事重提火气高涨,破口大骂宁初是个没用的废物,还在数九寒冬天将他赶到院子里呆了一夜。
那晚院子里的灯有没有亮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天很黑,风很大,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他抱着自己颤抖的身体蜷缩在墙角,冷得厉害,也难过得厉害。
即使他很清醒地知道自己什么也没有做错。
可无论在什么时候,来自至亲的辱骂都是一把戳心窝的利剑。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他冻坏身体生了病,发了很久的高烧。
等烧退了,他的身体却再也恢复不到从前,总是比同龄人差上一截,头晕心闷,换季就生病,一生病就要拖上好久的时间。
“今今。”
他偏了偏头,一字一句道:“我们认识那么多年,我从来没有邀请你去过我家,甚至你送我家门口,我也几乎不会让你进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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