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不便宜,傅轻决撒开一个指缝漏出点钱来,用来买药都足够段宁吃不知道多少辈子。但傅轻决就是要说药不便宜,好像段宁时时刻刻都在占他的便宜。
其实段宁已经偿还很多了。傅轻决小时候被教导不能占傅准的便宜,因为他的大哥腿脚不好,他从没占过谁的便宜,所以一切以物易物,当然要别人偿还。
段宁这只落单的鸟跌进了他的领地,身上的羽毛七零八落,吹一吹,都要轻飘飘被吹走,这样的落差和变故,让段宁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其实多宽容点也不会怎样,傅轻决想。
只是傅轻决的易感期算算快到了,高管家平常好说话,却不会同意不伦不类的段宁和傅轻决共度易感期。
高管家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傅轻决长期和段宁这样的人保持关系,并不利于生理健康,得不到信息素的安抚,而只有潜在的挑衅,一旦发生意外,他只会更容易失控疯狂。
傅轻决就调笑着问段宁:“段长官,要是不想吃这个药了,重新做植入手术试试当Omega怎么样?”
段宁看了他一阵,头一次什么话都不回,理也不理地转头就往楼上走。
“段宁!”傅轻决心说他如今脾气大了,声音也低沉,脸上却忍不住笑。
“段长官——”
傅轻决三两步追了上去,段宁猛然在楼梯上转身,定定站着,意外地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傅轻决,让傅轻决愣了一瞬。
他低声问道:“你要我做手术吗?”
傅轻决见他当了真,慢悠悠道:“现在这样就要了你半条命了,你以为想做手术就能做手术?”
段宁默然片刻,朝傅轻决挤出一个笑容:“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不会有意见……”
“你不必如此,这个世界上不缺Omega,”傅轻决骤然打断了他,“别以为我不知道顺从也是种反抗,”他走上前揽住段宁,意料之外地没有生气,反而哄骗似的说,“你好好吃药,把身体养好,以后不提这个了行不行?”
段宁像是受宠若惊,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在傅轻决眼里干净发亮,这一整张脸庞,却也只有眼中的沧桑遮掩不住,像盛着露水的古旧的碎瓷片。
身后就是雪白的墙,段宁一步步后退,后背抵了上去,不知为何就跟傅轻决在房门口的走廊里接起了吻。
段宁原本还半睁着眼,看见傅轻决动人的、仿佛深情的眼睫,是闭上了的,可傅轻决感觉到了,恍惚间,段宁的嘴唇就被咬痛了一下。
他于上床实在没有天分,接吻也是,大概因为颠倒了位置。但傅轻决让他张嘴,他就张嘴,手臂被拉起来,他就搭在傅轻决的背上。
傅轻决忽然离开他,他迟疑两秒,慢慢抬头,往前索吻的模样。
段宁其实本不必这样,他要是不愿意,傅轻决虽然强势霸道,但要什么人没有,从来只有别人主动,哪用强迫一个不重要的玩物。
现在不是段宁无法自控的“发情期”,他和傅轻决也不再有香烟交易,没有了借口,看起来单纯是段宁很喜欢,很动情,如果傅轻决不再吻他,他就会默默受伤。
傅轻决见他如此,便满足了他,含着段宁的唇瓣更深地吮咬起来。
又是一早,段宁掐着时间点从电梯里出来。
方才在路上,段宁和傅轻决一起看了ZCC广播电视台的最新报道,契克大街92号的火灾原因已确认,系电线线路老化起火引起;军火走私案对苏纳的民调支持率影响渐大,政府要求彻查严惩。
段宁问怎么做到的,傅轻决笑说本来就只是线路老化起火。尽管它本可以不起火。
军火走私案的真凶还没被彻查严惩,也许是因为替罪羊还没有选好或准备妥当。
大平层的办公区内电脑密布,人头攥动,段宁心事重重,还没进到那间小隔间办公室,就听见旁边有人说出事了!
半小时前,港口第七号码头的一个泊位附近发生了枪击事件,起重机卸载集装箱期间,地面传来枪响,警察和安全局的人都去了,迅速封锁了现场。
段宁走去崔秘书桌边,崔玥给他递了杯摩卡,压低声音说:“可能跟药品走私有关,卸货交头期间发生了争执,但他们居然敢在码头开枪,相当于等着被抓了。”
“安全局的人为什么也在?”段宁谢谢了她的咖啡,问道。
“刚刚路过隔壁,他们说安全局早就盯上第七号码头了,今天货船一靠岸,就有便衣在港口巡逻,是不是很巧?”
段宁说:“崔秘书,你看出来了。”
崔玥来了这里,跟在后勤部磋磨时间时变得不太一样,笑说:“放心,不会有事的。”
港口本就是鱼龙混杂之地,来自全世界的船只每天靠岸或启程,各帮派势力盘踞,无论是不是黑市交易,冲突矛盾频发,这并非兰亚能管控的范围,而需要海关稽查和警察。
崔玥笃定地说放心,自然只因见得多了。
讯息刚传到兰亚,几乎同时,中心街道上疾驰而来的车辆像是也掐着点,卷着风和尘土刹停。从车上下来的安全局探员匆匆走进兰亚大楼,脚步之火速,仿佛来者不善。他们一共三人,为首的那人最先表明身份,是程路安。
港口相关核心部门都在同一层,楼下电话刚拨上楼进行通知,程路安直抵所在楼层,把人杀了个措手不及。
叮咚!
段宁在茶水间倒水吃药,转过头,一旁办公室里的副部长已经开门出来,急忙中迎上了安全局的探员。
他看见了站在前厅中央,正向副部长出示证件的程路安。
联邦安全局执行任务,有权要求相关人员配合执法,包括接受强制性的询问和搜查。
他们来得太快了。程路安这就是在借港口突发一案明晃晃地告知,他们在此之前已经盯上了兰亚。当然并不全然如此,程路安没那么傻,他虽然盯上兰亚,但一定不是想和傅轻决作对。
段宁将药盒放回口袋,端着水杯走出茶水间,径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他刚放下水杯,探上门边想关门,一只手顿时按在了门框上,入眼是白的衬衫,黑的皮鞋——程路安跟了进来,反手替他将门关上。
“调到港口通信部了,段先生升得比我还快,看来他一定很疼爱你。”程路安笑着开口道。
玻璃墙外的众人纷纷疑惑地往这边看来。崔玥一下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飞快低头拨打电话。
办公室里,段宁平静地说:“请问是找我吗?”
程路安直直盯着他,自我介绍道:“联邦安全局首都办事处分队长,程路安,”他往前逼近一步,段宁如今落魄的样子让他心里有了一丝痛快,“港口枪击案事态恶劣,背后团伙走私屡禁不止,政府要求严查,现在有情况需要你配合调查。”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资料员,”段宁说,“刚来港口通信部半个月不到。”
程路安看向窗外,下属探员带着搜来的档案室资料开门送进来,又迅速出去了。程路安手里抖着名单,嗤笑一声,看回段宁,问道:“普通的资料员也能查非权限内的档案?”
“这是属于兰亚内部的档案,我的查看经过了审批。”
他对安全局的流程再熟悉不过,不说反问语句,有问便回答,态度如此谦卑,程路安咬紧牙关,压低声音道:“段宁,别在我面前耍花招,只有你以前在安全局任职过,只有你会知道几乎没人知道的办事处旧址!你帮傅轻决对付他们,你以为傅轻决和傅氏、和整个舍弃你的联邦不一样吗?你以为军火走私案能让你翻身吗?傅轻决一手遮天,他怎么不帮你翻案?”
程路安说得没错,段宁对着这一大段话,无从说起,也无从反驳。
他平静至极,看见程路安没开记录仪,是来兴师问罪的,他淡淡笑着说:“我原本就是该死的人,还能捡回半条命,”段宁移开眼睛,瞳孔颜色被阳光照射得很浅,“在这繁荣昌盛的首都,重新看见太阳,被风吹着,已经要感恩戴德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