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旦畏手畏脚,就什么都做不成。
傅轻决在兰亚的办公室直接被堵了个水泄不通,他和那帮老狐狸周旋了一天,把问题往在野党的政敌上引导,又说了几句漂亮话,要他们别着急,对自己和艾莉森成婚在即的消息的传播似乎也没有追究的意思。
最后送走了胡安,傅轻决心中早已不耐烦了,他刚坐下,在想等会儿要不要顺路去安全局接段宁下班,弗雷克就从外面进来了。
带来的消息却短促而紧急——
“傅先生,段宁提前离开安全局了。”
段宁带着傅轻决给的那份文件,在中央街街口下了车。他对17号说:“你先正常巡逻吧,我想去买杯咖啡,晚一点再来接我。”
17号看着他没有说话,段宁又说:“这是在首都,周围人很多,没关系的。”
段宁转身走进了中央街,在到达拐角的咖啡馆之前,段宁看向了旁边紧挨着的那家小小的花店。他变成了beta,闻不到其他人的信息素的气味,普通的嗅觉却依然灵敏,他在花店门口驻足片刻,低头看看时间,最终往前走,如同每一个不起眼的、有些瘦弱高挑的、微微佝偻着肩膀的上班族走进了咖啡馆。
咖啡馆的外玻璃墙全部采用涂黑的防光玻璃,绿色的门头,漆黑的墙面,从外往里什么都看不见。
从兰亚到中央街的距离很近,傅轻决看着车辆一点点驶近,却拧了拧眉头,最后让司机调转方向,找了个有些许遮挡物的隔得稍远的马路对面将车停了下来。
只留了个后座窗口没在视线盲区,傅轻决直直看向咖啡馆的绿色门头,半晌开口问道:“他来见谁?”
弗雷克静默两秒,说:“根据我们跟踪蹲点后的判断,是江牧。”
傅轻决低头对了对已经修剪得很干净的指甲,又扯了扯领口的领带:“江牧以前给段宁做过几年的上校助理?”
“战时第二年江牧被调过去的,不到半年。”
“他为什么那么相信他?”傅轻决转而看向弗雷克。
弗雷克头皮有些发麻,中规中矩地缓缓说:“如果资料落到江牧手上,按段宁的想法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他虽在国防部,但实际出身于军部,忠诚度非常高。苏纳政府对西区、对李铎还有当年那场战争的态度已经引起了军部的不满,现在整个军部高层几乎都统一了意见,哪怕是和胡安一党走得近的军官也干脆选择沉默。最后的结果,和我们所预想的应该也是一致的。”
所以段宁来见江牧没什么问题。
段宁如果只是来把文件拿给江牧,然后原路返回安全局,再回家,理论上没有任何问题。
是傅轻决说段宁可以自己看着办的,段宁有如此做的理由。
傅轻决的脸色却没有变好,反而一点点沉了下来,他忽然冷笑了笑,说:“段宁之前已经几个月没露过面,这些天也和江牧没有交集,现在他们平白无故地能在咖啡馆见上面,说明提前联系过,”他幽幽地质问道,“不止17号浑然不知毫无动静,你也一样,这么多人连一个人都看不住么?”
这大概只是一时的迁怒。
傅轻决自己要用的17号,也是他自己笃定,段宁无论从身体状况还是从精神状态来说,都没有办法从他身边离开。
他已经没办法回头了,他放不了手。
傅轻决盯着门口偶尔进出的人流,久久不见段宁出来,不禁产生了愈演愈烈的怀疑。
“人要是不见了,你们就都等着死吧。”他冷声说完,下一秒便开门下了车,大步往咖啡馆里走去。
也就在这一刹那,咖啡馆那扇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了。江牧一身西装革履,最先从里面出来,他身后仿佛还跟着一个人,可江牧该死地挡在了前面,那门口的行人也该死的多了起来,一个个摩肩擦踵,更加完全遮住了江牧身后那人的面孔。
傅轻决咬紧牙关,瞬间徘徊在了暴怒的边缘。
风吹起了他深灰色的大衣衣角,他在江牧将要上车之际快一步用力地按住了车门。
“傅先生——”江牧十分惊讶,眼神中满是慌张。
傅轻决身型高峻,周身冷气森森,他并未理会江牧,而是一把拉开后座的车门,看见没人又合上,力道之大,只听砰的一声!震响还回荡在耳边,傅轻决又去另一侧,打开车门就将副驾驶上的人一提——
定睛一看,傅轻决愣住片刻,终是缓慢松开了手。
“傅先生,这是我们国防部的同事,您之前应该见过,不过您可能忘记了。”江牧深吸了一口气,镇定地开口说道。
车上没有段宁,那么段宁还没有出来?他现在在哪里?
傅轻决站在原地顿了顿,一转身回头,段宁早已从咖啡馆出来,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了花店门前,目光平静而幽深地看着他。
可苍白的脸色里大概藏着不可言说的某种惧怕。
弗雷克在傅轻决下车的时候就心中预感不妙,他已经让司机把车开了过来,就停在路边。段宁扫了一眼。因为车牌不同车型也不同,他起初没有认出这是傅轻决的车。
一时间,傅轻决搞不清楚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是段宁还是他自己。
但很快傅轻决就将那些所剩无几的怀疑和愤怒抛之脑后了。
因为他看见段宁手里抱着一盆花,铃兰的花苞在风里轻轻晃动,而那股钻入鼻间的花香,是傅轻决信息素的味道。
第79章
江牧很意外,甚至是瞠目结舌,他没有想到段宁没拿到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命令状,却能给他带来这样一份威力惊人到有千钧之重的文件。
车里被傅轻决揪过衣领的同事还处于慌乱之中,江牧关上车门,坐在驾驶座里拧紧了眉头,透过后视镜里看向那道形销骨立的身影。
段宁身上多披了件傅轻决的深灰色大衣。
他怀里抱着那盆在风中摇曳的纤细纯洁的铃兰,雪白的颜色仿佛和肤色融为一体,是那样亮眼。然后段宁微微弯腰低头,跟傅轻决上了车。
“段长官会不会有事?”一旁的同事心有余悸,仍然十分的不解和忧虑。
江牧自然也看不懂。
段宁是什么时候去的花店?居然还会有买花的闲情逸致吗?
而在傅轻决出现在他和段宁接头见面的地点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暴露无遗。
可现在一切危机好像都烟消云散了。傅轻决不但给了文件,还如此轻易地放过了他们。
傅轻决究竟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以此为诱饵而等将来给他们致命一击,还是他模糊不清的态度已经代表他立场的动摇?但无论如何,江牧都没有傻到相信傅轻决会是他们盟友的地步。因为也只有傅轻决可以一边做联姻的主角之一,一边任由段宁把能够葬送胡安全部政治生涯的文件流出去。
江牧只能听段宁的,去做他该做的事,不要轻举妄动的是他。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段宁一次又一次回到傅轻决身边。
江牧不仅没有让段宁失望,也没有让傅轻决失望。
大概是害怕夜长梦多,他拿到那叠文件副本的第二天,多年来在政坛德高望重的新联邦联合党党首、现任国会议长胡安收取巨额捐款涉嫌操纵选举的丑闻就被曝光了出来,举国哗然。
巨大的国会大厦广场内被媒体围堵得水泄不通。
因被曝光的关键证据和细节描述一应俱全,胡安与宋渊、与自由基金会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浮出水面,随之而来的,便是如海啸浪潮一般的谴责之声。
胡安作为联合党党首身陷丑闻,联合党一夕之间同样遭遇重创。
这周的首都市民活动原定于周末举行,胡安议长将特别出席,现在也不得不取消。
媒体记者们终于在国会开幕仪式那天逮住了胡安。
这是胡安自丑闻曝光和受到指认以来的首次露面,他形象大变,头发生白,仿佛须臾之间就苍老了十年,在言辞犀利的质问声中,他并未承认自己收取过巨额捐款,却也未曾自辨,只称等待时间的证明。
段宁坐在客厅里,看着屏幕上的胡安举起颤颤巍巍的右手,一下下捋着他那黑白交织的头发,向所有人露出他手背上的那道意义非凡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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