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新年只好拨给周涛,对方听完说道:“不是吧,你。”江新年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周涛无语汗颜的模样。然后周涛跟身旁的人说了句什么,很快就念了一串号码过来。
挂了电话,江新年才回过神,周涛应当也是没有褚煦梁号码的,他也是新入职同褚煦梁交集也不多,那么这号码八成是敖教员给的。
江新年有一点愧疚,自己这个学员当得确实太不上道。看着那串号码,江新年不可避免地想起它曾经被写在纸上又被自己亲手撕碎的样子。
他小心翼翼地拨过去,对面很快接了。江新年压着声音说:“我是江新年,不好意思刚才睡着了,你吃过饭了吗?”
他们在楼下碰面,褚煦梁捏着一瓶矿泉水站在夕阳中,逆光的剪影身高腿长有一些晃眼。江新年从来没有见到过褚煦梁穿短裤,天气再热都是一身长裤,比起飞行员更像是都市精英白领。反观自己大裤衩子配人字拖,都不太好意思和他走到一块儿去。
江新年再一次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本来只想睡一小会儿,没想到睡过了头,我该定个闹钟的。”
褚煦梁倒是没有半点被怠慢的不悦,他还是那般和煦地讲,嘴角噙着一点笑意:“没关系,累了就该好好休息,再说现在也不晚。”
江新年算是领教到周涛口中什么叫“出了名的好脾气”了,他咧着嘴问褚煦梁:“褚教想吃什么?”
褚煦梁想了想,说:“今晚算是庆祝你过模拟机,选你喜欢吃的吧。”
江新年听他这么说也不矫情了,珠海这地方他以往一年也得来两回,辞职这两年期间再没来过,别说还真有令人想念的味道。
“那咱们撸串去吧!”
晚餐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江新年打了个车,熟门熟路地领褚煦梁去了训练中心周边一家烧烤店。这家烧烤的老板娘是一位四川老乡,味道很接近家乡,江新年以前每次来珠海都会来这里搓一顿。
他拿着菜单勾勾画画,褚煦梁在一旁提醒:“别点太多了,就我们两个人。”
江新年克制了些许,抬头问:“褚教要来两瓶冰啤不?”
褚煦梁摇摇头,不太想喝酒。正好,其实江新年也不喜欢喝酒,愉快地给自己点了冰可乐。
“喝什么饮料?”他问褚煦梁。
褚煦梁晃晃手里的矿泉水,说:“我就喝这个。”
烧烤很快上桌,红艳艳的辣椒粉混合着孜然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江新年也是真的饿了,训练中心食堂的饭菜并不好吃,他拿起一串牛肉感受着味蕾上久违的欢愉。
直到他撸完四串肉,抬眼才发觉对面的褚煦梁还在看着手里的一串牛肉发呆,面前桌面上一根签子都没有。
江新年第一反应是,莫非褚煦梁嫌弃他挑的这地儿?不想吃?但想想又觉得不会,他就是潜意识地认定褚煦梁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因此之前才选了烧烤。江新年并非舍不得花钱才没挑高档饭店,他是真的觉得这家烧烤特别好吃,值得带褚煦梁来一趟。
江新年看着褚煦梁谨慎地将肉串送入口中,楞了楞嚼下吞了,然后拧开矿泉水灌了一大口。
“你是不是不能吃辣?”江新年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褚煦梁喝了水,顺一口气,笑着说:“一般来说,有一点辣是可以吃的。”潜台词就是这家店不是一般的辣。江新年也笑了,他差点忘了川渝和北方的饮食差异,他马上招呼老板,又加了一些不放辣椒面的串儿。
江新年埋头撸串,心里感慨着辣椒就是烧烤的灵魂啊,简直太好吃了。而褚煦梁也秉持着食不言的原则,两人在桌上几乎没怎么说话。因为先前辣的烤串预计的是两个人吃,结果最后不得不都进了江新年一个人的肚子,他又喝了一瓶碳酸饮料,实在有些撑了。
结完账,褚煦梁建议:“要不我们走回去吧,消消食。”
江新年乐得这么做,两人沿着大路慢悠悠地往训练中心走。摒除其他的不谈,褚煦梁这个人真的是蛮好的,教东西认真负责,人也和善好相处。江新年放下最初的那一点警惕心和对方聊起来,问褚煦梁在哪学的飞,为什么一开始要来货航。
“我是大改的,公司委培。”
听说对方是大改驾,也就是大学生改驾驶员。在飞行员紧缺的时期航空公司除了从国内几大航校招收飞行学员外,还会去其他综合性大学通过报名体检选拔合格的大学生。由航空公司出资送到国外的航校培训,毕业后回公司服务。
江新年由衷地接上一句:“褚教不像大改啊。”说完意识到这么讲不太妥,可话已经出口,收不回来了。
褚煦梁瞧着江新年一副说错话的懊恼模样,低头笑了笑。“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啊。”
他告诉江新年:“其实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刚回S航的时候,模拟机上没少被教员训。说真的,我自己也带了几年模拟机,国外回来的学员是普遍基础弱一些,国内几家航校里面,你们学校出来的是综合能力最强的。”
并不是外国的月亮就一定更圆,在飞行员的培养上,国内航校更注重基础和程序,要求比国外更严。
褚煦梁当初大二的时候被S航选中送去加拿大学飞。虽说学期是两年,但老外各种假特别多,什么圣诞节复活节感恩节,动不动就放假,真正用在训练的时候并不剩多少。相反国内航校从高中毕业生中选拔飞行学员,学制四年,无论是理论基础还是下分院的实飞训练都更加系统更加扎实。
江新年听见他这么说,叹一大口气,往事不堪回首一般讲:“唉,你是不知道咱们学校的教员有多凶,和你简直是天壤之别,整一个就是我大学时代的噩梦。”
褚煦梁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笑了,“有没有这么夸张。”
江新年开始诉苦:“真的,飞不好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气不过还上手呢!”
褚煦梁挑了挑眉,他实在是无法想象那样一个画面。他在加拿大航校的时候,虽然教员们热衷于度假,但是每一次教学都是客客气气的。老外的文化里没有那么多论资排辈的规矩,老师和学生之间都是直呼姓名如同朋友一般。
江新年补充道:“不过我没挨过揍,我就是怕他。所以每一次上机前都很认真地准备,生怕挨骂。”他这么说着,又感性地发表起看法:“其实我还是挺感激我师父的,要不是他要求严,说不定我就被刷下来了。”
江新年就读的中国民航飞行学院设有淘汰制,并不是所有被录取进入飞行技术专业学习的学员最终都能成长为合格的飞行员输送到各航空公司。在大二下分院进行上机飞行训练时会有一轮飞行考试。每年都会淘汰掉百分之十的学员重新分配到学校的其他地面相关专业进行学习,因此江新年才说感激当初教导他的教员如此之严厉。
两人边走边聊,也不觉路远。他们在电梯里分别,江新年回头笑着挥手,褚煦梁站在电梯里温柔地回以一个微笑。
第二天上午公司安排了回深圳的车,江新年一坐上去司机就要发动。他连忙出声道:“唉,等会儿师傅,人还没来齐呢。”司机纳闷地回他:“我收到的通知是就接您一位。”
“等等。”江新年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褚煦梁很快接了,告诉他自己今晚有杭州-北京的班,所以直接从珠海出发,不回深圳了。江新年哦一声,听那边的背景音似乎是在机场。
飞行员虽说有属地,但也会因为航班调度经常执飞各种航线。像这种杭州起飞去往北京的航班就需要执飞的飞行员加机组或是由公司买票乘坐其他航空公司的商业航班去往执飞地。
江新年又给周涛去了电话,那边似乎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告诉他自己还在澳门呢,明天再回深圳。
江新年挂了电话,看来确实,这辆车来接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第8章
自从珠海一别,江新年差不多快一个月没有再见到褚煦梁。此后他在另一个教员的指导下飞了本场,然后正式开始在S航的飞行工作。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