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外,张盟手捧着鲜花,戴着新授予的银翼勋章,他此刻最想要看到的人并不在礼堂。他客气地谢过一个又一个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抱着花束穿行在走廊,在一个转角和来人撞到一起。
张盟痛叫一声,摸了摸额头,然后首先检查了自己胸口的勋章。还在,没丢呢。
他抬眼刚想道歉,是自己太急没看路。映入眼帘的却是自己迫不及待想要分享喜悦的那个人。
“你怎么来这儿了?”张盟特意看过排班,此刻季晨应该在机场才对。
“我……”季晨也不打算撒谎,承认道:“我来看看赶不赶得上。”但看样子是来晚了一步。
张盟有一瞬间的心跳加速,随即又告诫自己冷静。季晨和褚煦梁也认识,来祝贺褚机长合情合理,又说不定人家只是想来观礼凑凑热闹。他尽量抑制着自己恋爱脑发作,不要太过自作多情。
“你剪头发了?”季晨突然问。
张盟立刻上手去摸自己的短发,担忧地问:“很丑吗?”
那天赵经理让他把头发剪短,结果托尼老师就真给他整成了精神小伙儿。这会儿在心上人面前,张盟一下子有了形象负担,赶忙把制服帽子给扣上,试图挡一挡那入伍新兵般的发型。
“怎么会,你什么样都好看的。”季晨语气淡淡的,反而有种令人信服的魔力。
张盟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刚才一心想着要去见季晨,真见到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恭喜你,我回去上班了。”季晨说完转身要走。
张盟慌不择路,连忙扯住他的衣角。
季晨低头看着他的手,再一次不敢回头。
“我可以追你吗?”季晨听到身后的张盟这样说。
“我……其实,我不想再当一个草包了,我会好好学习,好好地工作。我也在努力了,你走过的路我都试着走过一遍,你说我不会理解的那些,我都愿意去体会,真的。”他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一开始带着哭腔,之后越来越坚定。
分手很久之后,张盟才终于明白。他和季晨分开的原因并不始于那场送礼的分歧,而是他太理所当然,对于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他的不屑一顾是一柄利剑,毫不留情地斩断别人苦苦攀爬的绳索。何不食肉糜的提议安慰不了人,那是来自傲慢者更加残忍的鞭笞。
“所以可以让我追你吗?季晨。”
张盟都没想到自己会一口气把话说完,其实他今天原本只是想找季晨分享喜悦。但真的见到眼前的人,又忍不住想要重新再拥有他。
“不可以。”季晨回了身,低头看着张盟的眼睛。
张盟有想过会被拒绝,但心痛的感觉却无法提前模拟。他忍着眼泪点头,他明白。季晨已经失望过一次,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然后就被季晨吻在嘴唇。
张盟以为自己白日做梦,但唇上的触感是那么地清晰。属于季晨的气息近在咫尺,张盟不争气地任泪从眼眶滑落,融进交缠的唇齿之中。
“对不起。”季晨道歉。
“是我害怕了。”其实是他的自卑心作祟,又怎么会是张盟的错呢。
“不用你追,我一直都是你的。”季晨何尝没有后悔过,但他一直以为自己和张盟迟早会分开。对方很快就会忘了他,毫不留恋地投入另一段新感情。
但那天张盟说,他明白那种心情,明白他用咖啡杯种花的心情。
张盟被这乍悲乍喜搞得头脑宕机,紧紧抱着季晨哭。
季晨扯开他一点,担心地叮嘱:“我没换工服呢,脏。”
张盟才不管那些,他都超过一百天没抱到过季晨了。不管!他就是要紧紧地抱着,不能再让他跑了。
这天之后,张盟和季晨重归于好。
除了波音颁发的奖章,公司还给O37343机组发放了奖金,褚煦梁、张盟包括江新年都有。另外,波音的表彰信里还特别感谢了机务部的季晨协助他们的工程师在中国开展工作,因此公司也额外奖励了季晨两万块奖金。
到账之后,张盟拉着季晨规划:“我这奖金咱们用来旅游吧?你说去哪儿好?大溪地成不?”
季晨无所谓,张盟想去哪儿他跟着就行。
张盟在iPad上查攻略,觉得这也漂亮那景色也美,大有一次性把奖金花光的趋势。
他挑得眼花,扔了iPad。随口问:“你呢?那笔钱准备用来干嘛?”其实可以换个手机的,就季晨那破手机,都多少年前的款式了。
季晨实话实说:“准备用来装修。”
张盟点点头,“你那房子确实该装一装。”想了想又说:“还是别装了,直接换个地方住不好么?”
“要不干脆退了吧,你搬我这儿来啊。”其实季晨现在大部分时间本来就陪着他在住,何必还要租房子?他这儿什么都有,唯一就是上班远了点。
“我带你去个地方。”季晨拉上张盟,换了衣服就走。
“这是在往机场开啊?”这条路他们俩都熟,张盟坐在副驾驶,不知道季晨神神秘秘到底要带他去哪儿。
车子最终停在机场附近一个新小区,比季晨原来住那片环境好很多。新开发的路段,虽然眼下算不上繁华,但配套设施和环境绿化都还不错。
“准备租在这儿吗?”张盟跟着季晨进了单元楼,电梯直达十四层。
只见季晨掏出一把崭新的钥匙开了门。
张盟惊讶道:“你都已经定下来啦?”钥匙都拿到手了。
等他进了屋,看着空空如也的四面墙壁。又纳闷道:“不是吧?你租了个毛坯房?”
季晨笑,说:“我买的。”
“什么!”张盟惊呼出声。“不是,你哪儿来的钱?”
“就,工作挣的啊。”季晨说:“三年前买的,期房。这个月才交。”
张盟简直惊了,在他的印象里季晨不说穷得叮当响吧,但怎么也不可能买得起深圳的房子。
季晨带着他看一圈,解释说:“只有75平米,当时不到两万。贷款买的,只给了首付,每个月还一万四。”
那也很厉害了!季晨上班这才多少年,居然可以攒够首付!难怪他那么节省,原来是要还房贷。
张盟反观自己,收入比他高,却是个月光族。工作这么久别说攒钱,经常还没到发薪日工资卡就见了底,只能用家里给的零花钱。
“你好厉害。”张盟用崇拜地眼光看向季晨。
季晨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实事求是地说:“哪里厉害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在深圳安个家。”
“那我可以搬过来吗?”张盟亮起星星眼,开始憧憬着他和季晨共同的小窝。
季晨尴尬地说:“可以来玩,但恐怕不能长住。”
“为什么!”张盟瞬间不乐意了。
季晨从身后拥住他,下巴搁在张盟头顶。“等装修好,我准备把奶奶从老家接过来。”
“哦哦。”原来如此。
“怕你晚上叫太大声,影响她老人家睡觉。”季晨开起了玩笑,被张盟一肘子顶在肚皮。
两人笑闹着,让这座空荡荡的房子提前有了家的气息。
二月的一天,张盟晚上有航班。季晨将他从福田的家里送到机场之后回了自己租住的老小区。小区院门口,一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慕尚泊在夜色之中。
季晨停好车就注意到了对方,果然在他即将进小区时,从驾驶座下来一位年轻司机,他走近对季晨礼貌说道:“季先生,烦请移步,燕总在车上等您”。
姓燕,是张盟的家人。
“燕先生,你好。”季晨上了车,礼貌地同燕斐问好。
“开车。”燕斐不作回应,只吩咐司机。
“燕先生找我什么事?”季晨开门见山。
“到了地方再说。”燕斐惜字如金。
季晨不觉得他和张盟的哥哥有什么好详谈的,也不愿处处遵循对方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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