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云随手拿起一枚种子在闻星的耳边晃了晃,“听到了吗?里面是种子的声音。你可以当作,因为我想让你听听蕴含生命意义的音乐。”
种子一生会历经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这四个过程,从种子开始,最终又在种子结束。
既是生命的起点,亦是生命的延续。
是旧的结束,也是新的开始。
闻星听懂了这有关生命的乐曲,也领会到沈流云话中的深意。
他伸手拿过沈流云手中的那枚种子,允诺了一句,“很特别,我会妥善收藏的。”
只是不知道要用多少爱来浇灌,才会长出新的幼苗,结出新的果实?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闻星总算从一堆白雪里翻到了最后一枚种子。
这枚种子他认识,是白蜡树的果实。除此之外,他还找到了一片白蜡树的落叶。
他曾听人说过,英国流传着一种说法:“如果有人找到白蜡树叶,在今天结束前,那个人会遇到真爱。”
闻星素来不信这些,但这会儿却只将白蜡树的种子给了沈流云,那片落叶则被他悄悄放进了口袋里。
晚餐是在湖畔的餐厅里吃的。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偏偏头就能看见窗外隐在夜色里的安静湖面。
在服务生推着生日蛋糕过来时,闻星疑心那湖面凝结的水汽被风吹到了他的眼里来。
他眉眼低垂着,无声地吃完了两块蛋糕。
通常生日他只会吃一块,但今天他想要补上去年没吃到的那份。
尽管沈流云没有说,他还是凭借良好的记忆力认了出来,今年的蛋糕与去年是一样的款式。
这种款式繁琐且难以复刻,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这天快要结束的时候,闻星坐在沙发上收到了自己的生日礼物,是一个样式精巧的木制音乐盒。
音乐盒的底座是圆形,特意留出了一个可以放东西的空间,整体涂成天蓝色,形似一片湖泊;上端是五线谱与音符组成的旋转阶梯,环绕着正中央的黑颈天鹅摆件。
将底部的开关打开以后,那只黑颈天鹅便会随着音乐缓缓升起来。
那旋律是闻星再熟悉不过的《小夜曲》。
沈流云手上的伤口和学木雕的原因都在此刻有了答案。
闻星如今再听这支曲子,心境奇异般地有了转变,不再感到遗憾,也不再感到悲伤。
究竟是那白蜡叶的传说真的灵验,还是沈流云误打误撞?
可不管是哪一种,今天已然是他过得最难忘的一个生日。
闻星第一次感受到,人在过于满足时,是会想要流泪的。
意外的是,他在沈流云的眼底同样望见一片湿润的水光,于柔和的灯光下盈盈闪烁着。
他用手小心地握住口袋里的那片白蜡叶,像是握住自己所剩不多的勇气,对沈流云说,也对自己说:“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
“好。”沈流云用力地点了下头,声音不自觉变得沙哑。
从沈流云晃动的眸光里,闻星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欲念,缓缓闭上双眼,默许他接下来的行为。
嘴唇被很轻、很珍重地吻了一下,他听见沈流云说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再次相信我。
眼底愈发湿润,他疑心自己已经无力控制泪水滑落,眼皮却在这时也被印下一个温热的吻。
模糊间,他听见沈流云又说了三个字,这次说的是“我爱你”。
第70章 70·巧克力
尽管气氛好到可以再多做一些其他的、更亲密的事,但沈流云及时止住,只与闻星交换了几个较为深入的亲吻和一个时间稍长的拥抱。
做完这些,他便对闻星道了晚安。
闻星的表情看上去明显有几分欲言又止,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同样回了一句晚安。
他不会不懂闻星在想些什么,只是他自己心有芥蒂。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疑心或许是因为当初他与闻星将恋爱顺序搞错,才会让许多事情都变得不清不楚,不应该先接吻后恋爱,也不应该先同居后约会。
既然如今一切都重新来过,那最好还是将节奏放慢,将步骤调对,像大多数人恋爱那样,先从表白开始,再是牵手、拥抱、接吻,最后才到肌肤相亲那一步。
那些本应该做却没有做的事,他们也还有很长的时间去一一历经。
这样一个得偿所愿的夜晚,沈流云满心以为自己会睡得很好,事实却截然相反。
他刚睡下没多久,便被一个电话给扰醒。
来电人是关泓奕,告诉他上回寄过去的那几幅画已经顺利卖了一幅出去。
沈流云并不关心那幅画卖了多少钱,如果他在意就不会让人匿名挂出去,也不认为这件事值得关泓奕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过来。
他握着手机,语气冷淡地回:“你打电话之前有没有想过柏林现在几点?”
电话那端的关泓奕话音一停,语气很是惊讶,“你睡了?我以为你还没睡所以才打的。”
这其实并不能完全怪关泓奕,沈流云过去的作息很不规律,经常会昼夜颠倒,还被知情的朋友评价为是天性昼伏夜出的动物。
这保持多年的作息习惯却在来柏林以后,不知不觉改变了。
沈流云沉默片刻,才问:“……卖了多少?”
“一万五。”关泓奕告诉他。
这是一个超出沈流云自己的预期,也远远超出闻星抱着最坏的想法所预设的“五十块”的价格。
令沈流云不由得开了个玩笑:“不会是你掏钱买的吧?”
不然上哪里去找这么个冤大头来花一万五买一幅不知名画家所作的画?
然而,他的这个玩笑迅速遭到了关泓奕的否认,给出的理由也很有说服力,“你想太多了,我是不会贴钱上班的。”
这倒是句实在话,关泓奕由于家境普通,平生最爱的一样东西就是钱,让他自掏腰包讨老板欢心是万万不可能的。
原本在沈流云卡莱,无论这几幅画最后买了多少钱,他都不会有太大的感触,实则不然。
“我记得我第一幅送到画廊挂售的画最后卖了三千。”沈流云对这件事印象挺深,或许是因为毕竟是第一次,潜意识里认为是件值得被记住的事。
他在黑暗中很轻地笑了下,“没想到现在从头来过,倒是比以前要好。”
“因为你远比那时进步许多。”关泓奕从旁观者的角度来告诉他,“你自己可能感受不深,但其实一直以来,你都是在成长的。”
从来都不是位空有盛名的画家,“天才”固然是外界施加的王冠,但艺术界其实从不缺天才,真正能一直将这顶王冠戴在头上的必然有着与之相配的实力。
说完画的事,关泓奕缓缓道出这通电话的正题:“章竣的那个案子已经有结果了,你要听吗?”
“不了。”沈流云没怎么考虑便给出了答复。
好坏与否,他都不太想知道。
从疗养院出来后,他发现自己的心态有了很大程度的转变,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怨与恨,也不再用解不开的难题困扰自己。
人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理应用在更值得的事情上。
结束了与关泓奕的电话没多久,手机又进来一通新的电话,这次是连霂。
连霂张口就将方才沈流云拒绝知道的事给透露了个干净,颇有几分大仇得报的意思在。
“我听关泓奕说你最近人在柏林,正好,我这几天在瑞士滑雪,你过来一起玩呗。”紧接着,连霂热情地向他抛来一个滑雪邀请。
只是连霂明显忘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你忘了吗?我已经不滑雪了。”沈流云提醒对方。
原因很简单,他某一年在滑雪的时候摔断了腿,闻星从此禁止他再进行这项危险系数极高的运动。
经他提醒,连霂也想起了这茬,“噢,我想起来了,之前闻星不让你滑雪了……但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因为这个恰逢其时的问题,他有幸成为了第一个知晓沈流云恋情最新进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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