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渔……”
“阿渔!”
可随着怀中那具身体的消散,江秋渔的灵魂也消失不见了,偌大的天地间,再找不出她存在的痕迹。
林惊微的怀中顿时空荡荡的,她低头看着自己鲜血遍布的双手,眼泪连成线地往下流,“阿渔……”
“你骗我。”
你怎么可以骗我……
为什么要在最后关头告诉她所有的真相,却又狠心将她抛弃?
青梅竹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休想!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话是江秋渔亲口说的,林惊微当真了。
哪怕是另一个世界,她也要踏破虚空,将江秋渔追回来!
林惊微的眼里彻底失去了情绪,幽暗不见光芒,她盯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看了半晌,喉间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冷笑。
霎时间,凛冽的魔气卷起飞沙,在场之人都被这一阵夹杂着霜花的狂风吹得睁不开眼,只听见贺云歧厉声道:“快往后退!”
众人甚至还来不及反应,便已经被这股强大的魔气包裹其中,再无力逃脱!
方才还阳光灿烂的天际陡然布满了乌云,厚重的黑云挡住了光线,魔宫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
“是清蘅君,她、她入魔了!”
乌云之中,雷鸣声震得众人口吐鲜血,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连腰都直不起来。
林惊微入魔也就罢了,为何会引来雷劫?!
这雷劫甚至比突破修为时的雷劫还要厉害百倍,众人的修为都被压制,此时比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也差不了多少了,在雷劫之下,根本提不起一丝反抗的力气。
大家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俱是惊骇不已,这天底下能在入魔时引来雷劫的,只有林惊微一人。
她到底是什么人?!
这道雷声中充满了震慑之力,隐隐还带着怒意,竟像是天道降下的惩罚!
众人皆不知为何,只有贺云歧死死地盯着林惊微,眼神中嫉恨交加。
他离得到神器分明只差一步!
林惊微,为什么每次都是林惊微坏他的好事!
其他人不知道她入魔为何会引起天道的震怒,贺云歧却一清二楚,因为林惊微乃是天生神体,是真真正正的天道宠儿,她注定是要飞升成神的!
好好的真神被逼得入了魔,天道能不生气吗?
贺云歧惊怒交加之下,竟是眼前一黑,差点儿被气晕过去。
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
只可惜,林惊微并未给他质问的机会,她从地上拾起染了血的浮月流光,剑尖在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林惊微那双宛如霜雪般清澈透明的眼睛如今已是一片猩红,江秋渔亲手点她眉心的那点血渍更显妖异,她踩着满地的鲜血,不顾自己浑身是伤,一步步走向贺云歧。
贺云歧目眦尽裂,却被头顶的雷声震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靠近自己。
那把赫赫有名的神剑染了血,又因为主人入魔,而跟着染上了魔气,由神剑转化成了魔器。
剑刃抵在了贺云歧的脖颈旁,林惊微仿佛听不见众人的怒骂声,也听不见师弟师妹们焦急的呼唤,她只是睁着血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贺云歧。
“你知道吗。”
贺云歧不明所以,被徒弟抵着命脉的愤怒以及性命受到威胁的恐惧使得他的脸色变得极为精彩,他吞了吞口水,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动了两下,口中则是不解地问道:“知道什么?”
林惊微的手腕动了动,浮月流光锋利的剑刃顿时划破了贺云歧的脖颈,一缕鲜血顺着他的脖颈流进了衣襟中。
贺云歧再不敢有小动作,他身体僵硬地看着林惊微,“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惊微薄唇轻启,声音很轻,似质问,又似呢喃,“我的阿渔去了哪里?”
贺云歧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魔尊不是已经死了吗?
还是林惊微亲自动的手!
她自己握着剑捅穿了魔尊的心口,魔尊是在她的怀里消散的,众人皆是见证。
可她现在却反倒来威胁他,质问他魔尊究竟去了哪里?
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贺云歧喉间一哽,“我不知道。”
他本想说魔尊已经死了,可看着林惊微那血红的双眼,他又默默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这人已经疯了!
他不能再说这种话刺激她,否则林惊微真的疯起来,在场之人谁也别想逃!
林惊微好似轻笑了一声,贺云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横在他颈间的剑挪开了,他正准备松口气时,头顶酝酿了好一会儿的雷劫终于落了下来!
这是天道的惩罚,没有人能躲得过去。
在场的众人逃的逃死的死,皆是狼狈不堪,惨叫声此起彼伏,满地都是残肢碎肉,血流成河。
唯有林惊微站得笔直,她脑袋微垂,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身影孤零零的,就跟被抛弃的小狗似的。
在这样一幕宛如人间炼狱的场景中,林惊微仰头望着天际,眼底是化不开的疯狂和偏执。
“阿渔。”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似是叹息,“我会找到你的。”
她会找到阿渔,然后,杀光所有胆敢觊觎阿渔的人。
这一场浩劫最终以正道的惨败为结局。
前往魔宫的有几百人,最后逃回北境的,却只有二三十个人。
因林惊微入魔后修为大增,又六亲不认,见人就杀,众人虽然怒极怨极,却也不敢再在北境逗留,只得仓皇逃窜,退出了云照大泽。
经此一事,天下各大门派元气大伤,尤其是六大门派,因门派掌门境界跌损严重,再不复从前风光。
妖界也因妖王以及众多大妖之死而逐渐衰败,虽然很快又有新的妖王即位,却也远不如从前那般实力鼎盛。
未曾参与这一战的人俱是唏嘘不已,听说那位惊世绝艳的清蘅君入魔以后,变得疯疯癫癫的,连师门都不认了。
哪怕她同门的师妹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她也不曾心软,一剑削掉了般若门门主的脑袋,彻底与般若门结了仇。
禾莺也死在了林惊微的剑下,她一直想杀了江秋渔,成为魔界新的主人,也从来没把林惊微放在心上。
恐怕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终会死在这个人修的剑下。
说林惊微疯了,其实也没有说错,她仿佛已经杀红了眼,不仅杀了许多的人族修士,就连魔族也没有放过,死在她手中的魔物不计其数。
不仅人族与妖族元气大伤,就连魔族也不复从前,侥幸活下来的魔物都只敢躲在某一处苟延残喘,再不敢入侵人间,残害人命。
魔界四位魔君,禾莺死后,楚约因为及时交出了姣玥和星莹,这才勉强保住自己的性命。
江芷桃重伤后不知所踪,卫封虽幸留一命,却也身受重伤,需要闭关疗伤。
魔族因此实力大减,恐怕近百年来都不敢再作恶了。
离开魔界的那一日,凤桉满脸泪水地看着林惊微,她有一种预感,此次一别,再见不知该是何时了。
“师姐。”
林惊微无波无澜地看着她,她的衣衫被血水浸泡透了,有她自己的,也有别的人,她握着剑,不知道斩下了多少人的头颅。
凤桉心痛欲裂,声音也沙哑不堪,她对上林惊微宛如看陌生人一般的目光,强忍着泪意承诺道:“不管如何,你都是我师姐。”
林惊微没有说话,只垂下眼眸,转身离开了。
凤桉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痛哭出声。
此后,新任魔尊林惊微以一己之力封锁云照大泽,彻底将魔界变得不进不出,与世隔绝。
听说她并未举行登基大典,也不在魔宫之中,不知究竟去了何处。
——
江秋渔从混沌中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仿佛做了很长的一个梦,心口处还残留着被贯穿的疼痛,四肢也软得抬不起来。
她此时正处在一个巨大的石洞之中,身穿红色流仙裙,赤·裸的双足间,挂着两只朱红的小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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