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渭情殇(327)
恩科定在三个月后,主考官为兵部尚书秦德。
经过这件事,秦德已经没了退路,这些文官就差刨了秦氏祖坟了,秦德唯一的选择就是全心全意忠心于陛下,若是再被陛下放弃了……秦德怕他被吞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千里之外的洛北,临江城。
由于渭国军中几乎没有将士懂的草原话,再加上草原人本就十分敌视渭国人,细作难以深入,没能查出巴音的所在。
齐颜却生了一场病,高烧了一天一夜,第二日又神奇般地被控制住了,病齐颜主动找到公羊槐,要求公羊槐亲率两万精兵并带上自己去叫阵……
公羊槐:“不行,我不同意!你的身体才刚好,再说战场是什么地方?你若是伤了碰了,你要我怎么和陛下交代?”
齐颜:“你不要小瞧我好吧?我怎么说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虽然离开草原后未曾挽弓,但论起骑术来……没有几个能比得上我。”
公羊槐:“那也不行,你不是说要耗下去吗?陛下既然为临江城创造了如此便利,我们只需静待开春,耗到他们退兵就行了,那个巴音是你什么人,非见不可?”
齐颜的眸子一黯,琥珀色的眼眸依旧深邃夺目,却单单少了一丝生机:“就算今年把他们耗回去,来年又要卷土重来的,如此一年一年耗下去……我怕会耗不起。巴音是我的结义兄弟,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与他自幼一起长大,我必须要见到他,说服他带着撑犁部残存的勇士们永远退出这场战争,才能放心。”
公羊槐:“可是……”
齐颜:“白石,你我年少同窗之谊,难道你让我跪地求你才肯答应吗?”
公羊槐的脸色变了几变,警惕地看着齐颜,害怕齐颜真的跪拜自己,犹豫再三,公羊槐点了点头:“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不能离我太远,更不能上前线!”
齐颜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午时,公羊槐点兵两万,留韩允在临江城拒守,与齐颜一道带着大军前往了胶郡。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地点是齐颜挑选的,正好就是巴音所在的城池。
来到城池三十里开外一看,阳光下的胶州城荧光闪闪,原来巴音按照面具人的要求在胶郡城的城墙上浇筑了大量的水,结冰后在城池的外围包上了厚厚的一层冰衣,而且还加高了城郭,原来的胶郡城墙很薄,城池又小,包上冰衣之后,城墙厚了几倍,俨然铜墙铁壁。
齐颜看着眼前的一幕,感慨道:“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此,胶郡也变成一座易守难攻的重镇了。”
公羊槐:“铁柱你看,城墙上架有大弩,冒然冲锋我们怕是要吃亏的。”
齐颜的身上罩着厚厚的狐裘大麾,面具下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强压住想咳嗽的感觉,回道:“无妨,你只需命几个嗓门大的,到城下擂鼓邀战,就说……草原人以猛虎自居,可有人愿出城对垒,与我军主帅大战三百回合?”
公羊槐的目光有些古怪,他根本不相信敌军主将会中这么简单的激将法,不过齐颜这么说,在众人面前也不好驳斥了他的面子。
齐颜咳嗽了几声,这正是齐颜不放心的原因之一,渭国人在巴音的心中留下的创伤太深了,旁人或许不知道但齐颜却是清楚的,加上巴音视草原人的荣耀高过一切的个性,如果他听到叫阵声,一定会中计的……
巴音勇武无双,但心智上相比于渭国人则太过简单,若是巴音死在渭国人的算计下,齐颜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号角被吹响,战鼓震耳欲聋,一排士兵来到城下,按照齐颜的说辞,大声叫骂起来。
草原曾被占领,不少草原人是懂的渭国官话的,不消片刻,果然见到有不少士兵从城墙上探出头来。
巴音听到城外的号角声,领着金兀术快步来到了城墙上,听到城下一片嘈杂拉过一名士兵操着草原话问道:“城下的人说什么?”
士兵听懂一些,但巴音的暴躁脾气三军皆知,谁也不敢触他的眉头,只能装作没听懂。
巴音骂了士兵几句,又问金兀术:“城下的渭国人说什么?”
金兀术耳聪目明,将城下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虽然也有些害怕但还是如实告诉了巴音。
巴音听完自是怒不可遏,夺过士兵手中的弓箭,搭箭开弓“嗖”地一声,直接射穿了一面战鼓,城下的渭国士兵见敌军放箭心生退意,齐颜对公羊槐说:“让他们继续骂,不要退回来!”
公羊槐命令战旗舞出旗语,城下的士兵见了,硬着头皮继续叫骂。
巴音见“渭国羊”不但没有吓跑,反而越骂越勇,一股怒气直冲百汇:“牵我的马来!开城门!”
士兵:“都史,女王有命,我们不能擅自出兵,要等她的号令才能……”
士兵还没说完,已经被巴音一脚踢翻,巴音单手拎着士兵的衣襟便将人抓了起来:“她是你们图巴部的汗王,可不是我们撑犁部的,我做这个都史是你们女王陛下求着给我的。别忘了,这城中还有一万撑犁部勇士,我们可不像你们图巴部的,撑犁部从未投降过!惹急了我就先宰了你!”
士兵:“都史息怒,我……这就去牵马!”
巴音:“快去!”
巴音抱起金兀术:“告诉城下的渭国人,让他们主帅出来,我这就下去摘了他的狗头!”
金兀术虽然出生在渭国,也在渭国长了几岁,但在他世界观形成的最重要时期被送到了巴音身边,这几年在巴音的教导下,金兀术基本已经不把自己当成渭国人看待了。
金兀术扯着脖子大喊道:“城下的渭国人听着,让你们的主帅出来,我叔叔要摘了他的狗头!”
稚嫩脆生的童声传出很远,渭军这边议论纷纷:“奶娃娃?”
“怎么还有孩子?”
“是不是他们绑了渭国的孩子?”
“瞎说什么呢,没听到这孩子叫敌人叔叔吗?”
唯有齐颜激动不已,是金兀术!小蝶的长子金兀术!
齐颜先是有些恼巴音竟然把那么小的孩子也带上了战场,但转念一想,巴音走到哪儿都带着金兀术,不正是兑现了他当年对自己的诺言吗?
齐颜的心中百感交集,迫切地想见到巴音和金兀术。
齐颜小声对公羊槐说道:“白石,城中的是我的结义兄弟,我去了!”
公羊槐一把抓住了齐颜的胳膊:“太危险了,我陪你一起!”
齐颜:“你是三军主帅,你若被生擒三军蒙罪,我就不同了,不过是一个监军而已,再说……巴音不会伤害我的。”
公羊槐:“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上前线的吗?!”
齐颜:“别担心,相信我这一次吧。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们都叫阵了怎能没人出去呢?”
不等公羊槐再说什么,齐颜与马儿心意相通,意念一动马儿已经走了出去。
渭军这边看到体弱多病的监军竟然独自出列,再次议论起来,不过被公羊槐一声断喝制止了。
公羊槐知道齐颜欲与巴音相认,必会摘下面具,让旗语传令把城下的那一对士兵叫了回来。
前面,是巍峨的冰城,城墙上架设这攻城弩,草原人的弯刀在城墩间若隐若现。
身后,是全副武装的两万渭军,黑压压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
脚下,是没过足面的皑皑白雪,马蹄踏在上面打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北风吹,带动旌旗猎猎作响,也吹来了一股牲口味,这是草原部落特有的味道,曾经也是无数个夜里伴着乞颜阿古拉入梦的,故乡的味道……
可是如今的齐颜,却觉得这股气味有些刺鼻,似乎一切早都不一样了。
冬日高悬,白雪刺眼。
齐颜恍惚了一阵,似乎回到了多年前,武大和武二带着年幼的阿古拉回到了草原,元宝山下……原来撑犁部的王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牲口棚,空气中的气味要比此时浓烈许多,牲口将积雪踏化,整个栅栏里肮脏又泥泞……
阿古拉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遍又一遍不可置信地问道:“王帐呢?”
往事一暮暮,不住在齐颜的眼前闪过,原来……尚不及而立之年的自己,已经经历过这么多了。
一阵轰隆声传来,城门洞开震碎了些许城墙上的冰,“哗啦啦”地碎在地上……
巴音跨坐玄黑色的镖头大马,手持钢鞭,身前怀中坐着金兀术,如离弦之矢,怒吼着朝齐颜奔来。
齐颜被巴音的怒吼拉回了神,相比于玉箫,金兀术更像小蝶……小孩子一天一个样,都长这么大了。
公羊槐:“弓箭手准备!”
公羊槐的心已经悬到嗓子眼了,巴音的身量异人,□□的马儿也比平常的战马彪悍不少,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朝着齐颜冲了过来,反观齐颜这边……连一把兵器都没带。
不用一个回合,只要二人接上,齐颜当场就会殒命。
然而齐颜却丝毫不见慌乱,只是命令马儿停下,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金兀术瞪大了眼睛,叫到:“父亲!”
巴音也是万般意外,他以为齐颜已经死了,却不想自己的安达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可是马儿冲的太快,似乎来不及了……
巴音当机立断,丢掉了手中的钢鞭,一手护着金兀术,一手蒙扯缰绳,双腿更是死死地夹住了马肚……
随着一声嘶鸣,四只马蹄在雪地上划出长长的痕迹,终于在齐颜面前不足三步的地方,停住了……
齐颜骑的这匹马受到了惊吓,嘶鸣着扬起了前蹄,不过齐颜早有准备,及时调整身形,单手扯着缰绳便稳住了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