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怎么能这样?”陈岳颤着声开口。
安子晔又笑了起来,漫不经心的笑意明晃晃如同讥嘲。
“陈经理。”安子晔好整以暇道,“你还有别的选择吗?韩氏的亏损已经越来越严重,如果是以前也许祁棠还会帮你,但你现在已经背着他做了这些,你觉得他还会对你网开一面吗?”
“刘裕山就在三实医院,活不了几天了。你想试试被安氏告上法庭的感觉吗?让我看看韩氏的女婿有没有本事在这种风口浪尖上出问题——”
“更何况,当时你娶韩氏私生女的时候,祁棠没有计较你的过错,但对他而言,这种事还能有第二次吗?”
祁棠在黑暗中唰然变了脸色!
安子晔知道得远比他清楚,当时的事情,压下的怀疑和放任、相信——
“可这样太对不起祁总……”陈岳讷讷地说道,嗓音因为发紧而显得极其紧张,“祁总对我来说……”
“没关系。”安子晔语调散漫地说道,“虽然他们的婚姻走不长久,但宴任也不可能让祁棠去坐牢,你不会受到太大波及,动荡过后的祁氏就当作祁棠的嫁妆,一并送来安氏就好。”
血液逆流一样带来浑身上下的冷感,埋下的隐患在七年后露出尖锐的原貌,黑暗无声无息把祁棠吞噬,像是某种寸寸撕扯的咀嚼。
那些权衡后的话语,在安子晔条理清晰的表述中碎成锋利的残片,仿佛是剔透的制品迸裂——祁棠的脑海里转瞬间就捋顺时间将事件回溯。
安子晔模棱两可地查吴升的身份,腰后的“棠”字,并不否认的癖好猜测,他对于“抢鲜”了如指掌的认知——
陈岳屈服一样和安子晔低声交流着几天后的计划,等到刘裕山死后,这件事情交由安氏处理,他会按照安子晔的要求……
谈话的时间不长,他们很快以洽谈融洽的合作姿态一并离开。
安子晔的手段一如七年之前卑鄙无耻,但祁棠被算计的怒火也只燃起片刻就消逝了。
书房回归安静,他的表情如同微凉的湖水,没有浮涌出情绪的变化。
祁棠等待了几分钟,然后悄声从安子晔的书房退出,穿过游廊,流淌的乐声和碰杯的谈笑在门扉推开时风一样涌出。
祁棠步入二楼,走到雕镂的围栏前。
二楼的人不算多,偶有单独谈话的也从露台出去了。佣人端着酒水,在这隐秘而较为黯淡的光色里呈上托盘。
祁棠随手拿了一杯,靠在廊柱旁边,视线垂坠下去。安子然打扮得花枝招展、鲜艳柔嫩,淡粉的礼服把她衬得肤色莹白,她的不远处站着宴任。
酒液入口,冷意在唇瓣上描绘着淡然的苦味,祁棠的目光在下方缓缓梭巡,最终还是停在了安子然身上。
她站在台阶之上,半倚靠着,眼睛上的妆容巧饰颇多,嘴唇圆软,笑意也甜甜的。
手机被她握着,那兔子挂坠微微摇晃,粉色的弧光细碎,她和女伴们笑着说话,眼神却时不时在宴任身上一闪而过。
宴任背对着她,安子晔留洋回来的表亲正抓紧每分每秒向他问问题。
祁棠漫不经心地浅浅晃动酒杯,腕上细微的弧度缓慢而赏心悦目。他隔着不为人知的距离,在宴任不知道的情况下远远观望。
人群里,宴任惬意而从容,唇角的笑意点到即止,入骨的涵养和成熟的魅力化作吸睛的性感禁欲。
因为身材健硕而修长,西装就沦为一种掩盖般的衬托,多少Omega心甘情愿成为他婚姻中不要名分的第三者,其中就有安氏的安子然。
酸涩如同冰滴,点点渗入祁棠的心底。
他的Alpha和七年前一样,无论在什么场合都如此夺目而耀眼,但他们之间的分崩离析又随着时间走到无法愈合的阶段,在数不清的大小遗憾里,看着彼此归还了所有权。
略微的骚动引起了祁棠的注意,安子然整个向前倾去,像是那太细太长的高跟鞋崴到了她的脚踝。
手中的酒杯泼洒出剔透的酒液,仿佛潺潺的血水,她往楼梯下摔去。
闻声回头的宴任在突发的情况里微微愣愕,条件反射地托了安子然一下,安子然也极不客气地往他身上一靠,小鸟依人般被宴任“抱”入怀里。
“然然没事吧?”
“安小姐?”
安子然很快又从宴任的怀里下来,红晕还没从脸上褪去,酒液在裙摆绽放出玫瑰瓣似的痕迹,她羞恼地摇摇头,被佣人搀扶着去换一套礼服。
照片肯定是已经拍下来了,明天在网上就有迹可循,宴任就是压得再快,有安子晔的授意也不愁他们离婚的谣言不会时起时落。
安子晔听到动静后从二楼顺楼梯下去,让佣人赶紧清理清理,就和宴任碰了酒杯,在宴任身边和几个合作方聊了起来。
祁棠看着和宴任气质迥异的安子晔,他的笑容完美,毫无破绽,油滑老练已经深深透入他的态度和行事里。
——宴任会在什么时候,以怎样的契机,和安子然滚到一张床上?
半小时后,宴任的状态终于不对了。
祁棠到底跟宴任结婚多年,看宴任那个状态就知道是喝多了的感觉,但他在楼上看着宴任喝,宴任的酒量还不至于几杯下去就出这么大问题。
要么是安子晔,要么是安子然在这里推波助澜。
宴任的意识还算清醒,但脸色明显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安子晔依然满脸调侃,还十分亲近地要送宴任去休息。
酒杯里的冷雾已经褪尽,澄黄的酒液淌入浅浅蜜泽,被祁棠一饮而尽。
既然已经无法回头,那么再多制造一点难堪也不算什么。
酒杯放回了侍者的托盘,祁棠从楼梯上缓步踏下,看到他的人恭谦又惊讶地向他问好,被祁棠稍一颔首冷然带过。
步入偏厅,这里是客房区。
只有几个守在门边的佣人,在看到祁棠的时候既不敢置信又略有不安,但还是按照吩咐上前将他拦下。
“如果你的另一半被带进去了,你也可以无动于衷吗?”
酒意浅淡,却煽动起祁棠嗓音里的冷冷火焰,他的眼底泛着不加掩饰的寒光,摄目的五官极其冷峻。
想到安总还在里面,佣人迫于祁棠的威势,不太敢反驳地让他过去了。
拐过走廊,安子然软甜的声音如同温风柔柔吹来。
“谢谢哥。”笑意渍在语气里,像是浓腻的糖,“明天我的股份就会转过去。”
安子晔嗤笑一声转身离开,并不多话。
股份?
安氏有比例偏小的股份掌握在安子然手里,但并没有听说安子然把股份转给了安子晔。
门被带合的声音像是在祁棠心里挂上一把重量可观的锁,连坠着肋骨和胃部下拉。
他没有动,直到安子晔转过拐角,在暗处遇上表情冷沉的祁棠。
双双的安静在无声中拔地对峙,祁棠的眼尾狭长,细冰结作暗沉的冷色,在眼下摩成深刻的灰影。
安子晔突然弯唇笑了起来。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和我说一声?”声音痞气而懒散,而且相当从容不迫。
“钥匙。”祁棠冷淡而简短地发声。
“什么钥匙?”安子晔挑了挑眉,“棠月光,向我要东西的态度——”
“安子晔,把安子然和宴任客房的钥匙给我。”
安子晔静了一刹。
嘴角的笑意仿佛流沙陷落,暗光里他索性一把把祁棠摁上了墙,整个人俯就如阴影一样贴靠过来,“差不多都该离婚了吧,祁棠,还在意什么?”
祁棠没有因安子晔的压制而显出矮一截的气势,相反他睨向安子晔的神情冷冽无感,丝毫没有波动杂糅其间。
“安子然想要宴任,我想要——”
骤然的巴掌声把安子晔的话语完全阻绝,祁棠面无表情地看着偏过脸的安子晔,在他浑身绷紧的攻击欲中波平如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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