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凝抬腕指了指自己的腕表,“十一点了,小宴,老头子上班去了,不然在家里等着你吗?”
宴任恍若未闻地喝了口粥。
“今天有什么安排?”顾凝的视线从儿子身上收回来,又满脸温和笑意地看着祁棠,“反正都晚了今天干脆直接不去了吧?”
“嗯。”祁棠点头,“我等一下联系洪秘书去找个人,妈有什么安排?”
“没有。”顾凝道,“我和老头子下午去医院看你爸爸,跟阿颜讲过了,你要是要一起去可以和我说一声。”
“好,要是时间一致我就跟妈说。”
顾凝的笑容亮丽,看着祁棠似乎心情非常之好,“小棠看起来真是赏心悦目……晚上回来吃饭吗?”
“不回来。”抢在祁棠开口前宴任就打断道,“一吃饭你又要留祁棠住。”
顾凝瞪向宴任,“留小棠住怎么了?又不是留你,你可以回家啊。”
宴任忽视了祁棠瞥过来的目光,对自己妈毫不客气地二度拒绝道,“不行,我要跟祁棠一起睡。”
“你真小气哎。”顾凝白眼道,“住两天怎么了?”
“这是我老婆。”
祁棠在饭桌下一把摁住宴任大腿,警告的意味十足鲜明,宴任收回在饭桌上的左手,要去牵祁棠摁着他的手。
“啪!”的一声响动让气氛微微一滞,祁棠面不改色地收手,忽略了宴任挨打后的委屈神色,“妈,没事,晚上看情况,能回来我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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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升?”
“嗯。”祁棠看着洪田方发过来的资料,“之前祁氏的事故害得他家破人亡……这样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吧。”
祁棠和宴任今天都没去公司,两个人坐在后座上等着吴升出现。
这个地段根本算不上豪华,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偏远,司机把车都换了,保镖也坐在不算显眼的车内。
“那不是你的错。”宴任牵着祁棠的手微微松开,转而去缓缓摩挲祁棠的掌心。
“我知道。”祁棠的视线在窗外梭巡,玻璃窗的弧度把他的面庞映进上仰的虚空内,傍晚的余晖渗入雪迹的寒凉,又析渍座椅的真皮,仿佛冷白也熔铸其间。
吴升的下班时间是五点,推算乘坐地铁的时间,五点半前应该就能到达。
他会回这里吃完晚饭,晚上去打零工,夜深了才返回。
调查的资料上平述无奇,个中辛酸也只有吴升自己知道。
他和祁棠间本来不该有任何交涉,是祁棠婚前的事故,以及那次之后刘裕山的事故,终于让他连同自己的前途都选择一起断送。
如果没有重生,安氏也许会藏匿吴升的行踪,也许不会,但消失的都难以挽回,也不可挽回。
宴任静静观察了祁棠片刻。
祁棠和他之间的距离是忽远忽近的,此刻那种距离感就极其强烈。祁棠自顾自消化着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分担的情绪,也有可能他需要,但是他不会说出口。
“这个人很重要?”宴任缓声问道。
祁棠看向宴任,看向这个才结婚两三年,还不是七年后那个充满隔阂感的伴侣。宴任容貌里的变化不大,但浑身上下的气度越来越内敛深沉,甚至到后来的确令人畏惧。
他们间点点滴滴累积着发生了多少事,把情况陷入没有回头路可走的余地。
“他不应该过这种日子。”祁棠把手机递给宴任,语气平淡无波,像是某种温吞而缓慢的雪色。
那场事故毁了吴升的家,也毁了祁棠的婚姻,在七年之后狰狞尽显,时至今日他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挽留和挽回的可能。
吴升不应该过这种日子,他们本也不应该。
祁棠拿过手机,接起洪田方的电话,“祁总,您看左边,吴升今天好像没走地铁,是和刘裕山一起乘车回来的。”
宴任和祁棠一齐往左侧看去。
公交车离站了,吴升和刘裕山一同从马路对面向这边走来。
祁棠对刘裕山的印象只停留在他躺在医院里,生命岌岌可危,吴升端着热水要照顾他,推门却只等来噩耗。
但现在不是。
刘裕山手里提着打包的塑料盒饭,吴升接过他的毛巾和袋子,和刘裕山边说边笑地慢慢走。
倘若祁棠不知道情况,只一眼应该就会认定他们是父子。
“那是他的家人?”宴任的视线跟随着他们两人,偏头向祁棠发问。
“算是吧。他和刘裕山都在这一带生活,互相照顾。”祁棠静静地看着他们刷开老旧的小区铁门,和裹着羽绒服的保安老头挥个手就进去了。
那是平凡无奇、接近于过去,能够让吴升放下恨意,重新生活的新家。
他不是一开始就走上了极端。
“要做什么吗?”宴任的目光从窗外偏移,落在祁棠的面上,视线有如细致入微的摩挲,寻觅着祁棠微不可查的情绪变化。
祁棠转了回来,看向宴任。
宴任好像很想问,但把所有的疑惑都咽下了,不想因此给祁棠带来负担或者被探究的不快。
他的眼底色泽深遂,看上去甚至有种等待的平静和诚恳,似乎祁棠说或者不说,他都完全可以接受。
宴任看到祁棠微微笑了一下。
祁棠很少笑,即便是笑,也只是礼节一般浅如水迹的澜影,真心发笑的时候是从他的眼里能看出笑意,而面上不动声色的情况居多。
但现在他的唇角弯起,齿关都因为那让人极难抵御的笑意而稍稍显露,在傍晚的光色中显得极为白皙。
宴任的神经像是被猛地叩响,简直是难以相信自己还能看到祁棠笑,甚至是朝自己笑——
在研究生的时候,他们还是朋友的时候,祁棠很偶尔会和他笑一笑,不过和婚后相比,偶尔也已经是非常频繁的次数了。
心脏似乎被祁棠唇边的弧度彻底挑起,宴任怔然而微微屏息地看着祁棠。好像有透明的丝线牵扯着脏腑和肺叶,还隐隐发热滚烫,连呼吸都在某一拍后无序紊乱,摄人地悄声灼烧。
祁棠把手心覆上宴任的掌骨,稍一用力地握了一下,继而就被宴任完全抓握进掌底。
“什么也不用做。”祁棠的嗓音疏浅,却有着淡色的、流风般的质感,“跟我来看看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鞠躬,谢谢喜欢 ☆、过敏 手机在响。
祁棠翻身去拿手机,才感觉到身上自内而外散发的热度,酸软、萎靡的疲倦感侵入细胞中,随着抬手的动作越发明显。
是欧阳颜来电,祁棠接了起来,“妈?”
话一出口,他浑浑噩噩的困倦感才瞬间清醒了不少,嗓音沙哑呢喃,带着清晰的鼻音,一听就是在生病。
“棠棠?”欧阳颜大吃一惊,“怎么了?声音怎么这个样子?小宴呢?”
祁棠发蒙地拿着手机,完全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
拿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2014.07.25,重生的第十四次,在他易感期的时间。
但这既不像是易感期混乱的感受,也毫无易感期应有的一点兴致,祁棠慢慢坐起来,忍着头晕靠在床上。
推门的声音吸引了祁棠的目光,他把被子又往上扯了扯,好把自己完全包在被窝里。
宴任拿着小药瓶进来,看到祁棠起来了有点讶异。
“怎么回事?怎么不说话?”欧阳颜焦急道,“你烧糊涂了?”
祁棠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到宴任母亲顾凝的声音,“我们直接去小棠那边……”
“行,那我和顾凝现在马上过去——”
祁棠把手机塞给宴任,宴任愣了一下才接了起来,“喂,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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