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领毛衣遮挡去了宴任视线的终点,祁棠无波无澜地瞥向宴任,发觉宴任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不换吗?”
“……换。”
机场的服务人员没让祁棠接触到冷空气,他们下机穿过了封闭通道,虽然能感觉到气温的下降,但还不算强烈,通道接上车辆,车内暖气充盈。
祁棠打量着宴任,眼底流转着宴任没有领会到的情绪,宴任的嘴角微弯,“看什么?”
虽然现在还算是傍晚的时间,但整片区域已经完全浸入夜色,车内的灯光明亮,映得窗棂缝隙中的碎冰极其剔透。
宴任穿着羽绒服,加上里面的几层衣物,裹得很厚实,但因为身形挺拔,所以坐着也不显得臃肿,反而有种强悍意味十足的慵懒和健硕感。
再加上他戴着针织帽,围着围巾,看起来就像是回到了他们婚前的时候,老总的感觉稀释了,更像是家境优渥又锋锐的太子党,在外出旅行时显出一种气场惊人的痞劲。
“你现在的样子很像星大那时候——”
宴任隔着手套揉了揉祁棠的手指,“才结婚几年,能有多少变化?”
祁棠的目光微微深入,在宴任的面上多看了片刻,虽然五官轮廓没有变化,却有种难以言喻,熟悉又久远的陌生。
现在的宴任还不是婚后七年的邃深冗沉,所有显见的攻击性和狰厉感偶尔还能从他的神色中辨别出来。相比于走到崩断点的时期,宴任在此刻显得更加真实而且具有色彩——不是以后那种深沉、敛藏,情绪尤其让人难以捉摸的危险模样。
祁棠淡淡地应了一声,开口问道,“现在可以说我们到哪里了吧?”
“你没有猜到?”
“特斯克?但特斯克的机场好像不是这样。”
宴任颔首,“很近,我们在距离特斯克一小时车程的边陲小镇。”
“马尔洛尼?”祁棠看着宴任突然问道。
“怎么会想到这个地方?”宴任稍稍后靠,不肯定也不否认地看着他。
祁棠浅淡而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摇升的极光在脑海一闪而过,“……原来有听说过。”
宴任专注紧密地看着他,目光里的深度灼然,仔细而不许错漏地辨别着祁棠脸上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但语调听起来却有种非常平常的漫不经心,“嗯,就是马尔洛尼。”
祁棠略微偏移视线,惊讶地看向宴任,“你怎么会想到这里?”
“听说这里的极光很美。”宴任低缓地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
今夜没有极光,显而易见。
气温很低,但在马尔洛尼这还不算是特别低的温度。
他们的目的地是皇家酒店,宴任在车上向祁棠解释道,“我本来不想订在这里,但皇家酒店是最难订的。”
祁棠因为宴任的逻辑而微微投去疑惑的无声视线。
宴任继续道,“这里是特斯克皇族建造的度假区,现在开发成酒店,我订了最靠近海边的城堡——那是姆切森给他的皇后打造的观景城堡,第三代皇族,这个听说过吗?”
“嗯。”详尽到皇族祁棠就立刻了然,但他一瞬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但是预订要很早,最起码也要半年,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订这里的时间?”宴任的眉头微微轩起,他回忆了一下才道,“去年我就订了,九月还是十月吧。”
“你这么早就打算来马尔洛尼?”
宴任的笑意不变,但没有肯定祁棠的答案,只是偏头看向窗外,“今晚没有极光,但从城堡内看星夜应该也不会遗憾。”
祁棠点了点头,他的目光从天际垂落,海水涌到灯火通明的城堡脚下,哪怕在零下的温度也还没有封冻。
“再过一个多月这里就会封冻了。”祁棠看着海面道,“你选的时间刚好。”
“这不是我选的。”宴任的嗓音沉缓,在鼓膜上尤其有种摩挲至心扉的低频震感,“恰好是为了我们遇到的那天而已。”
祁棠看向宴任,他的五官乃至表情,在视线中都一清二楚,看向自己时的温度没有因为时间的流走而消逝。
只是少了初见时窒息般的震撼,更多是坚定不移又渐趋加深的热度,似乎在用目光一遍遍描摹自己的所有物,昭示他全然的拥有和领属。
他们不久后抵达了皇家酒店,即便是在酒店门前下车,也能一瞬间感受到相当强烈的冷感。
积雪被清扫过,大理石地面保持着冰冷的洁净和干燥,保镖前后跟随,酒店老总已经殷勤地等在前台,直接领他们上去,陈志强留了两个保镖在前台处理手续。
“欢迎来到马尔洛尼的皇家酒店。”他欠身为宴任和祁棠摁开电梯,“除了一层外都属于城堡区域,这里是工作人员的主要活动区,为了避免油烟、服务的工作影响到旅客的居住环境,所以几年前做了这样的改动。”
宴任点头,和弓身的酒店老总握手。
“我叫库肯,是韦伯家族的长子,您好,宴先生,祁先生。”
保镖分两批上楼,陈志强在库肯介绍的时候用手机很快记录着注意事项和旅游建议。
“因为听您的秘书说您明天还要去一趟特斯克,所以我详细问了问,建议您在特斯克停留到傍晚,因为下午的时候特斯克有传统的美食月可以参与,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可以直接入住酒店,欣赏极光。”
“我爱人不喜欢嘈杂的环境。”宴任道。
“这个您不必担心。”库肯微微笑了一下,“因为考虑到您有可能改变行程,所以我们已经为您预约了雪声阁楼,您可以在那里单独享受,不会加入到下方嘈杂的环境中。”他周到地回答之后,视线从宴任转向祁棠。
祁棠看了一眼用目光征询自己的宴任,向库肯点头道,“可以,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鞠躬,谢谢喜欢 ☆、星夜 壁炉内的火焰并不刺眼,噼啪的微响从燃烧着的柴火上迸发,像是细小的破裂,薰然地碎开暖热的辛香。
侍者踩在花纹繁复的华丽绒毯上,收拾打点着他们带来的衣物,动作轻小又迅速。
祁棠慢慢在城堡内逛,宴任走在他身后。触目可及都是洁净而极富年代感的深灰石块,原木打造的楼梯扶手已经被打磨得近乎平滑,因为平时被保养得很好,所以还透出些许油润饱满的光泽。
垂挂而下的针织画,年深日久的陈设和默不作声的酒架,安静把氛围簇拥得温暖惬意。
祁棠站在楼梯口打量,惊叹于这种浪漫缓和的旧时色泽和工艺,眼底跳入一两点壁炉的微火,像是把他的神色微微点亮。
这里更像是王公贵族用以堆放赏玩物事的陈列室,铁骑与刀戟的巨大石刻,被罩笼的金石孤品,以及墙上迭起的山岛轮廓、远洋船只——浮雕粗犷又真实,仿佛迎面挤迫而来。
宴任盖住祁棠撑在扶手上的掌背,稍稍摩挲了一下,祁棠感觉到宴任的指腹在自己的婚戒上些微蹭弄,低头问道,“这里是封闭的?”
“不是。”宴任往上走过两级,揽着祁棠指道,“从那里可以出去。”
金色的烛台像是遍开鲜花的树,城堡内没有安灯,即便两侧烛光充盈,但因为空间太大,所以只呈现出温和轻薄的淡光,而不显得过分明亮。
走过层叠着、被雕像分割的光廊,辉煌的金影在夜间熔坠,尽头的石门触手冰冷,但推开时却没有看上去的厚重感。
绻着雪温的风从缝隙里勾入,像是冰凉的丝帛柔覆,“冷不冷?”
“还好。”祁棠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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