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之前不是放弃,而是在等时机,他的儿子,再到他自己,一个也跑不了。
……
“父皇此话何意?”齐语白跪在地上,看着一身尊贵的帝王,满目威仪的皇后和高高抬起下巴的齐思琪,那一瞬间心底如同被冰凝结了一样。
“你的年龄排在思琪之前,也快过了嫁龄,如今南溪以王后之位为聘,也配得上你的身份,断然不会辱没了你。”尚景帝道。
齐语白藏于袖中的手收紧,他素来知道帝王宠爱有别,作为子女也是同样,却不想差别如此大:“父皇,南溪部族要的是思琪,若鱼目混珠,恐怕南溪王会觉得我尚朝心意不诚。”
“此事你也是思虑周到,但南溪此举本就是出尔反尔,给嫡亲公主已是朕格外开恩,届时你你以思琪的身份去,即便他们真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尚景帝起身叹气道,“语白,朕也是为你的终身大事操心,堂堂嫡亲公主,也不能真许了末流人家,岂非惹人笑话。”
“王后之位堪比一国皇后,妹妹年龄小没有这个福气,长姐到底比我有福。”齐思琪说道。
“思琪!”皇后轻轻呵斥。
“思琪说的也是,你这位长姐不嫁,她这个做妹妹的也不能出阁,总不好陪你耗一辈子。”尚景帝道。
齐语白低头轻轻抿唇,今日决定不是与他商议,而是通知。
这是他的亲生父亲,血脉相连之人,从前即使诸多冷淡他也觉得无所谓,反正也做不来父慈子孝那一套,如今才知心中是会痛的,这个本该护着他的父亲,为了另外一个女儿,让他这个骨肉去代为受过。
齐语白深吸着气,努力减轻着心底的痛楚,荒凉到极致,大约就是失望,从此以后,他与帝位上的人不再是父子,只会是陌生人:“敢问父皇,何时出嫁?”
必须问好时日,做好万全准备,即使最坏的结果离开了此地,也要做好回来的打算。
“如今南溪被大雪覆盖,马车难行,要等到开春冰雪消融之时,你且做好准备,你母后也会给你备齐嫁妆。”尚景帝松了一口气道。
“既是代妹和亲,还请母后放心,免得还未入南溪便被人从嫁妆上察觉端倪。”齐语白起身时神情恢复了冷静,“若是完璧归赵,思琪就要亲自去了。”
皇后微怔,与尚景帝对视了一眼,得其眼神示意时深吸了一口气:“这个自然。”
本想随意送嫁即可,如今确实要准备妥当,否则就是白折腾了。
“多谢母后。”齐语白低头道。
“陛下,送嫁之事却是不必等到开春,如今早早准备,送至虎门关时也到了开春了。”皇后说道。
齐语白心底微沉,尚景帝沉吟道:“此话也在理,皇后早早准备起来就是。”
“是,陛下。”皇后笑道。
此事还是要尽快做好,以免夜长梦多。
齐语白低头道:“儿臣告退。”
南溪有大雪,京中也是,呵气如冰,却比不上心中寒凉。
“殿下。”等候在外的侍女撑着伞送来了手炉。
齐语白接过,睫毛轻敛下了台阶:“走吧。”
宫中无人。
“代嫁?!”侍女听闻时震惊异常,“不是以您自己的身份嫁人,而是代思琪出嫁?”
“有何区别?”齐语白对镜摘掉了头上的珠钗,抹掉了唇上的口脂。
镜中之人乌发散落,柳叶眉弯,一双眸清冷含情,脖颈修长,他摸着脸侧,只有脸型处多了几分男子的骨感,凸起的喉结提醒着他的男儿身份。
再过两年,即使勾勒了女子的眉眼也会有突兀感,和亲之事若不能阻止,就只能铤而走险了。
侍女兰月站在一侧道:“殿下别怕,即使到了南溪,奴婢也必不会让他们发现您的身份的。”
齐语白回眸看她,蓦然笑道:“我岂能让女子代我受过。”
他虽不喜宫中女子,却也可怜她们,一生围着一个男人,没有半分自己能选择的自由,他的母后是,他自己也是,但兰月不是。
“殿下!”兰月张口欲言。
齐语白伸手制止,只梳了简单的发髻,固定后以一斜钗点缀后起身:“留意送嫁的礼单,若能截了,也可充盈后备。”
至于南溪那边,若真能事成,王后之位该是谁的还是谁的。
……
匕首划破了帐篷,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没入其中,朝着床上躺着的人挥刀过去,然而刀锋刺了几下,皆是软的,刺客回头,却见刀光挥过,一时间手筋脚筋皆断。
帐中烛火亮起,刺客看着提刀的人,本想咬舌,却被那刀刺进了口中,未反应时下颌已被卸掉了。
“将军。”入帐的侍卫跪地道,“属下疏忽。”
“无妨。”沈醇抽出刀的时候带出了那人口中的毒囊,“去审,一定会有收获。”
审查并未太久,到了天亮就有了结果,被抓的人和四王子一并带入大帐中,由副将阐述前因后果,沈醇并未出现。
“父王,大哥二哥和三哥都不是意外死的。”四王子愤恨道,“您要为他们作主啊。”
大王扶着腿看着儿子,半晌不语:“四王子不顾手足之情,杀了吧。”
“父王,父王!!!”四王子惊恐的被拉了出去。
大王长叹了一口气,呼吸好似有了郁结,不过一月,他曾经魁梧的身体已经有了苍老之感。
人生至苦,老年丧子,本以为自己经受得住,却不想到了跟前,才发现痛到了心底。
穆伦太狠了,纵有治国手法,爱民如子,却无手足之情。
“查克鲁,我还有精力另外培养一位狼王么?”大王问着身边的侍从道。
“穆伦王子不好么?”侍卫低头问道。
外面的惨叫声随着一声刀落,彻底失去了声音,大王捂着胸口吐出了一口血道:“好也不好,太心狠了。”
“大王,如今种种不过是在偿还罪孽。”侍卫递过了帕子行礼道,“当初作孽的时候未想结果,如今遭了报应,又怪别人心狠,穆伦王子若不心狠,死的就是他自己了。”
大王擦着唇边的血蓦然看向了他,脸色变了几下哈哈笑了起来:“你也是他的人?”
“穆伦王子治下,今年寒冬未饿死一人。”侍卫道,“将士们更是搜救了不少被大雪覆盖掩埋的牧民,属下以为这是好事。”
大王放下了手,松开了帕子,两颊鼓动着,却是又一口鲜血喷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气中风了?”沈醇闻言时笑道,“有人跟他说了什么?”
“大王有换掉您的意思,查克鲁说您治下百姓得安,比之往年不知道好了多少。”副将说道,“大王便气急晕过去了,大夫查了,估计不能动了。”
“他追求狼的生存方式,却不知人并非是畜牲。”沈醇说道。
非是只有王位争夺才是如此,而是草原上的牧民皆是如此,因为资源有限,所以强者生存,弱者割舍,年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既为王者,自然要给弱者活下去的机会,而不是将这样的淘汰视作理所当然的狼群争斗。
“还有一事。”副将沉吟后说道,“事关尚朝和亲之事。”
“什么?”沈醇问道。
“他们的送嫁队伍已经从京城离开了。”副将说道。
“景帝宠爱嫡女,怎么舍得这么早送来?”沈醇问道。
“这个属下不知。”副将说道,“如今大王不好,恐怕难以完婚。”
“嗯,就如此说。”沈醇说道,“让他们不必送来了。”
南溪的婚嫁规矩与尚朝不同,若大王身死,继位者可以娶其妃嫔,除了生母都可嫁。
那公主来了嫁给了他,他的阿白得醋死。
“是。”副将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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