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语白看着他大笑的模样,一时间咬牙切齿,直想掐他几下,却又隐约看到了他眸中笑出的水光,一时痴了。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或许在很久以前,他很少有像现在这样开怀大笑的时候吧。
他能够让他这么开心么?坏蛋。
沈醇勉强忍着笑,却蓦然察觉身旁人呼吸靠近,侧脸时脸颊上触碰到了极轻软的触感。
那是一个吻。
如同蜻蜓点水一样,在心底泛起层层浅浅的涟漪。
他看了过去,身旁的青年视线温柔,面上因为这样的举动而微红,看着他时却坚定不移。
沈醇轻轻敛眸,伸手将人拥入了怀中。
静默无言,却是温情脉脉。
他们失踪了许久,宫里的人直接找疯了。
“陛下,陛下……”
“陛下您在哪儿啊?南溪王!陛下”
隐隐听见呼唤声时,沈醇将怀里的人放在了凉亭中,唤住了过往的宫女:“去御膳房去几盘点心来。”
宫女本是低头匆匆,在看到亭中人时险些打了手中的东西,跪地道:“参见陛下,参见南溪王。”
“起来吧,棋盘点心皆要。”齐语白道。
“是。”宫女匆匆跑着离开,远远可听呼唤之声,“陛下在这里……”
沈醇落座,齐语白感受着习习凉风道:“你竟派人去取点心,从前在南溪,不是说偷来的瓜最甜?”
“你这里规矩要紧,少了东西有人要挨罚的。”沈醇从旁边轻捻了一片花瓣笑道,“你若是想要,我也能偷来。”
“不必了。”齐语白话音落时,已闻远处奔跑之声。
看过去时那仪仗几乎是跑过来的,跑在前面的大太监更是喜极而泣,到了近前非是跪地,而是扑地:“陛下,您让奴婢好找!您怎么跑这儿来了?这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奴婢可怎么办啊?”
“南溪王擅骑射,比之田战将军的武艺也不输,尔等不必担心。”齐语白道。
“这……”大太监看向了一旁的沈醇。
就是因为只有南溪王在侧,他们才担心啊。
这可是一国之主,若是起了歹心,他们这些失职的几条命都保不住。
“怎么?担心本王谋害陛下?”沈醇看向了他道。
“奴婢不敢。”大太监低头道。
他是哪位都得罪不起。
“起来吧。”齐语白开口道,“退后伺候。”
“是,多谢陛下。”一应侍从皆起,停在了远方。
几个宫女太监匆匆捧来了点心和棋盘,大太监拦住一宫女道:“你看着不像是御膳房的。”
“奴婢刚才是路过,陛下吩咐去取用这些东西。”宫女说道。
“哪个宫侍奉的?”大太监抬头,自有小太监接过了其手上的东西,一一查验。
“玲珑宫的。”宫女低头道。
齐语白神色轻动,沈醇转眸道:“玲珑宫怎么了?”
“无事,给她些赏银让她去吧。”齐语白道。
“是,陛下。”大太监低头道。
一应点心和棋盘摆上,沈醇也不再问,而是看着对方从棋盒中抓子:“双。”
齐语白手中子落,果然是双数,这不是第一次如此,而是次次都能猜的准:“你怎么猜出来的?”
沈醇执子道:“看出来的,你能捏几枚棋子已是定数。”
“如何看?”齐语白执子,落于边角处。
“眼力,得练三十年。”沈醇笑道。
齐语白:“……”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家伙还不满十九。
树影摇曳,棋盘上已布满棋子。
“贱婢,到底在何处?”长街之上衣摆逶迤,步履匆匆。
宫女脸上带着巴掌印,眼角微红:“殿下,在另外一侧的凉亭处,还要走上一段。”
“不过是让你去取东西,竟也能跑去伺候齐语白,你真当我死了么?”齐思琪停下了脚步,面色阴郁。
“殿下,您不可……”宫女的话尚未出口,却又被甩了一巴掌。
其他跟随的侍从或蹙紧眉头,或握紧拳头,却未有出声的。
长公主如今虽无权无势,可她的身份摆在那里,连陛下都不能苛待,否则言官御史便会参奏。
“哼,奴婢就是奴婢,不管怎么往上爬,都是天生的下贱!”齐思琪回头看着一众侍从,继续朝前走去。
宫人跟随,齐思琪辗转到另一凉亭附近时已见停留在下方的仪仗,呼呼喝喝,比之她从前要威风不知多少。
好好的公主竟成了男人,然后爬上了帝位,若不是哥哥身死,若她是男子,又岂能轮得到那个下贱之人!
凉亭高耸,周围有树荫遮挡,台阶蜿蜒而上,隐见亭中两人。
一人身着帝王常服,虽不再似女子一般,可那远看时身上的清冷之意却让齐思琪厌恶至极。
他装作避世瞒过了所有人,早知如此,她当初就应该划花他的脸,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今时不同往日,她当然知道,空有身份,但若出不了宫城,便只能任其拿捏,她现在要想办法出去,才能谋求后路。
树影随风轻晃,露出了凉亭石桌旁坐的另外一人,金玉之物随风轻轻晃动,眉眼含笑,自带三分风流情意,令繁花失色,便是京中青年才俊众多,或舞文弄墨,或提枪弄剑,与他对比,都好似成了残次品一样。
齐思琪一眼定住了步伐,竟是目不能移,立于亭下远处看着,只见他似乎与对面的人说了什么话,眸中笑意带了几分戏谑,让她似乎也能随之笑起来。
微风轻停,树影遮掩了那处的人,齐思琪不觉前行几步,却被亭子的高起之处遮住,再不能看见分毫。
“殿下。”身后宫人看着她几乎要撞墙的举动提醒道。
齐思琪回神,看着面前的墙壁,才觉胸口滚烫,脸上发热:“那就是南溪王?”
宫宴她是不能参加的,却也听了一些宫女们的边角话语,那时只觉得她们生于宫中,哪儿见过什么男人,如今才知言语清浅,不足以描绘万一。
“奴婢不知,但南溪王今日确实进宫了。”宫人低头说道。
齐思琪捂着心口,却是蓦然朝着反方向走了过去。
宫人们匆匆跟上:“殿下,您不去见陛下了么?”
齐思琪不语,只在离开时回头看了树影处一眼,再见那一丝身影时心热了起来。
南溪王,她曾经要嫁的就是南溪王,那本就该是她的夫君,却被齐语白抢走了。
若是那时不让他去,他是不是早死在宫城之中了?
但如今也不迟,所有人都知道嫁到南溪的是七公主,是她嫁过去的,如今齐语白登上帝位,更没人敢说替嫁之事,只要将计就计,她这个正主就能前往南溪,做他的王后。
但今日不宜见,她匆匆出来并未梳妆打扮,若这样见他,恐失了颜色。
一队人来了又去,棋盘之上齐语白举棋不定,沈醇轻轻侧眸,看向了远入长街的仪仗。
先帝的妃嫔无子女者长伴青灯,有子女者也迁入了行宫居住,能在宫中自如带侍从的唯有公主,那样的年龄比阿白也小不了几岁。
齐思琪。
齐语白执子落下,眉头终于松开了:“该你了。”
沈醇执子落下,齐语白神情一滞,手不自觉的抵着唇道:“你怎么下这里?你……”
“陛下,落子无悔。”沈醇笑道。
齐语白手伸向了棋盒,半晌手取出时叹了一口气:“我输了,再来一局。”
下不过,这东西明明沈醇接触的比他晚,却下的比他好。
“陛下,再坐就冷了。”沈醇笑道,“回去下。”
齐语白应声起身:“好。”
他们并行回宫,仪仗匆匆跟上,殿内上了晚膳,一应吃过时天色已黑。
宫中掌了灯,一片晕黄光影中齐语白却没了下棋的心情:“宫中无女眷,今日就留宿宫中吧,朕也有几道异宝想与南溪王秉烛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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