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莳和吴景澜回到前山的唐家大宅, 在花厅里见到了家主唐雄。
唐雄毕竟上了年纪, 又是个脑梗的病人, 还刚刚遭遇爱女惨死, 强撑着悲恸折腾到这个点儿,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萎靡得要命,连鬓角都似比先前白了几分。
沈莳向唐雄说了刚才在后山追击鬼面黑衣人的经过。
唐雄脸色愈发难看,左手紧握成拳, 用力地在轮椅上锤了几下, 恨声说道:
“吊死鬼,老夫与汝势不两立!!”
沈莳只敷衍地一点头, 不置可否。
他压根儿不信这剧本杀会坑爹到搞出一个从来没有在人前露面的凶手。
至于他刚刚对上的那鬼面黑衣人究竟是不是二十五年前逃跑的吊死鬼,等他把人逮住, 就自然能见分晓了。
就在这时,管家一路小跑进了花厅,贴在唐雄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
“……找到了?”
唐雄眉毛一竖,左手一拍轮椅扶手:“让那逆子速速滚来见我!!”
管家连忙去传话了。
沈莳见唐雄没有让他走的意思,便也安坐不动,等着吃瓜。
片刻后,唐四唐季庭匆匆进来了。
“逆子!”
看到唐四赶来,唐雄勃然大怒,抄起桌案上的一只杯子就朝幺子扔了过去。
杯子砸在唐四脚边,当啷碎成八瓣,茶水溅湿了他一条裤腿,唐四却躲也不躲,生生挨了这一下。
“父亲!”
唐四“咚”一下利落地跪倒,膝盖重重磕在了地板上,“是孩儿不孝!是孩儿该死!请父亲责罚!”
唐雄厉声喝问:“今夜出了那么大的事,你到底去了哪里!?”
唐四唐季庭悄悄瞥了一旁的沈莳一眼,垂下头作低眉顺眼状,却仍是不肯吱声。
唐雄转头看了沈莳一眼,面上显出了明显的纠结之色。
大约是考虑到如果此时把沈莳请走,或许会流出更难听的闲话,唐雄略一犹豫,仍然一咬牙,对唐四说道:“大丈夫事无不可对人言!况且沈少侠也不是外人,你今晚到底去干了什么,现在就在这里说出来吧!”
唐四不敢忤逆他爹,只得将头低低埋下。
“回父亲的话……今晚寿宴散席以后,我、我偷偷去了湘竹的院子,然、然后……”
唐四支吾许久,终于一咬牙,接着说道:
“我与她……度了春宵!”
“你、你!”
唐雄差点被唐四气得二次中风,嘴唇哆嗦了两下,才把后半句说完:“你这逆子,怎敢在定亲前便与刁小姐私相授受!!这让我如何同峨眉掌门交代!”
“父亲,我与湘竹是两情相悦!我非她不娶,她亦非我不嫁!”
唐四唐季庭一头磕在地上,态度极其诚恳:
“此次我俩乃是情到浓时难自已,虽不合礼法,但实乃真心相照!恳请爹爹成全!”
唐雄气得直拍胸口,管家连忙上来替他顺气,一时间没顾得上理会唐四。
不过沈莳倒是觉得,唐雄这气得半死的样子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毕竟这位唐家家主一直热衷于以联姻拉拢峨眉,现在他最宠爱的小儿子与刁小姐刁湘竹生米煮成熟饭,唐雄表面生气,心里指不定有多爽哩!
“四公子。”
沈莳趁着唐雄还在演他的气急败坏,抢过话头,问了一个很刁钻的问题:
“既然你一直在刁小姐院中,那理应听到外头动静,何以不立刻现身?”
唐小妹唐稚宁惨死,唐雄下令搜山搜宅,整个唐门不管前山后山都在这命令中沸腾了起来。
即便护卫不会随便闯入贵客住的院子,但到处燃起的火光和喧嚣的人声是绝对无法忽略的。
唐四哪怕是放纵过后睡死了过去,但他身为一个练武之人,听到这动静怎么着也该知道出事了,又为什么会失踪了足足两三个小时,一直拖到现在才出现呢?
果然,一听沈莳的问题,唐雄就收了刚才那略有些浮夸的恼怒,一双虎目炯炯盯着他的四子,等着对方的回答。
“……”
唐四唐季庭悄悄抬起眼皮,瞅了瞅自家老爹的神色,又看了看一旁的沈莳。
“那、那是因为……”
他讷讷回答:
“其实那时我不知出了何事,本想出门一问,可湘竹瞧见院外都是护院与弟子,便说若是我现在现身,众人看我深夜从她院里出去,定然会传出许多不堪的流言,她的名声就毁了……”
唐四把头埋得更低了,“我、我是怜惜她,才、才拖到搜检宅子的护卫都走了……”
沈莳注意到,听唐四如此回答,唐雄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随即他又板起脸,端起一副大派掌门人的架势,狠狠地把唐四唐季庭训了一番,待到做足了表面功夫,才打发幺子回自己院子闭门思过。
———
寅时半,即凌晨四点,沈莳和吴景澜回到他们住的清心院。
从早上开始沈莳就在梳理密集的剧情点,一直忙到这个点儿,实在让他难以避免地感到了疲惫。
但累归累,他的精神仍很兴奋。
他就像以前和吴景澜熬夜看了一场精彩的电影,等不到第二日,立刻就想跟他的发小分享自己的观后感了。
吴景澜实在太了解沈莳了,若是现在纵容他拉着自己复盘,这家伙搞不好能一直巴拉巴拉到天光大亮。
“主人。”
吴景澜将沈莳摁到椅子里,“我去给你烧水,洗漱过后就该休息了。”
他语气虽然温和,却不容置疑:“您身体不好,可万万熬不得夜。”
沈莳:“……”
好吧,毕竟他现在是个身患夙疾的病秧子,万一太过作死又胸闷心悸吐血不止,自己难受不说,还要让吴景澜操心,就显得很傻逼很造作了。
沈莳偃旗息鼓,吴景澜自然将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给沈莳烧了水,趁着对方洗漱的功夫,又蒸了一碗蛋羹,让沈莳垫了垫肚子,便打发他上床睡觉了。
可惜理智归理智,但若是精神状态能完全受本人掌控,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被失眠困扰的可怜人了。
沈莳躺在四柱床上,翻来覆去滚了三圈,愣是死活睡不着。
最后终于惊动了守在外间矮塌上的吴景澜。
“主人。”
吴景澜撩开床帐,探头问道:
“您有何需要?”
“我睡不着。”
沈莳抱着被子,委屈吧啦地回答:“不是我不想睡,可我努力过了,真睡不着。”
吴景澜闻言,叹了一口气,然后竟翻身上了床。
沈莳:“!!”
他死死揪住被角,又紧张又兴奋,同时还难免有些担心。
好在他竖起耳朵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听到系统的OOC提示音。
沈莳暗暗松了一口气。
如此看来,“前置剧情”里所述的主仆两人关系亲密,不仅朝夕相对,还同床共枕是真有其事,连系统也默认“吴澜”的陪床是符合他人设的正常举动。
“主人,您快休息吧。”
吴景澜侧身半靠在床头,尽量给沈莳留出更大的空间,然后伸手搂住他的肩膀,替他掖好被角,又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多少睡一会儿。”
那温柔的嗓音和柔软的话语听得沈莳浑身发酥,半藏在被子下的脸从额头一直红到了脖子。
要不是场合不对,时机也不对,他真的很想把心一横干脆替“沈时云”出了这个透明柜,将“吴澜”压倒,先亲个够本再说。
然而这冲动的幻想究竟只能是幻想。
沈莳敢做的只是扯了扯吴景澜的袖子,示意对方睡好,再拉起被角,分了一半的被褥给对方。
“那我睡了。”
沈莳对上吴景澜黑如深渊的一对眸子,对视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恋恋不舍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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