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有一件事,小的刚才忘了跟您讲了。”
他微笑着说道:
“管家说,您答应了会给众人分派些新的辟降符。晚些时候,他会再派人过来取。”
金道长迷惑地眨了眨眼。
他的记忆里根本没这一茬儿,但吴景澜淡定的笑容和真诚的表情又仿佛确有其事,令他不自觉的就觉得是自己事儿太多,一下子给忘了。
【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半晌,金道长拍了拍脑袋,好似真想起了什么似的,【行,我这就去写。等会儿也不劳烦管家差人来取了,贫道亲自给他送去。】
说完,便不再与吴景澜多说,当真转身回到书案前,执笔认真画起了符箓。
吴景澜趁机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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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日,午夜两点四十五分。
吴景澜从祠堂东侧的配房出来,稍稍歇了一口气,顺带琢磨接下来该去哪里。
大宅里的九个鬼魂,他已拜访了六个,剩下最危险最麻烦的一个当然是要留到最后的,那么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成了二选一。
按道理,假托“管家”之名装了那么久新来的帮佣,吴景澜理应先去拜访一下他这位雇主。
不过管家出没的地点跟他现在的位置几乎呈对角线,横跨半个宅子,且离他的最后一个目标太近了,吴景澜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去近一点的目的地。
大宅的北面是一个颇大的花园,靠近北侧围墙处是一溜儿的小平房,放在从前叫“倒座房”,在西式庄园里则是“佣人房”,是粗使杂役和仆妇的住处。
吴景澜要找的人,就是在佣人房边上干活的一个帮佣小厮。
根据笔记本上的记录,有“前辈”玩家曾经打听出来,那帮佣小厮名叫陈狗儿,平日里负责宅里一些粗重活计,还兼半个园丁,搬货卸货、劈柴烧水、淘井通渠、浇花除草等等,脏活累活什么都要干。
像这样的帮佣小厮,郦家大宅还有三五人,陈狗儿是里面最老实最不会偷奸耍滑的一个,倒是因此得了管家的青眼,隐隐有要提拔他当个小管事的意思。
或许就是因为心中那一点儿“升官”的执念,才让一个小小帮佣在变故后没能离开,成为了郦家大宅的一名地缚灵。
陈狗儿长得普通,为人也老实木讷,不善言辞,从前的玩家们来调查时,都对描述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厮的相貌言行没多少兴趣。
然而,属于陈狗儿的那几页记录上,却补充了不少备注。
那时因为,每当玩家找到陈狗儿的时候,他都在后院西侧围墙边上劈柴,手里不仅持着看起来就能杀人的凶器,且劈的“柴禾”极其可怖——那全是人类的干尸!
即便没瞧见实景,光从备注上看,吴景澜就能想象那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场面。
一部分玩家看到他手起刀落,将干瘪的尸首当柴砍就已吓得转身就跑,根本不敢上前与之攀谈了,剩下一些胆子比较大、神经比较坚韧的,凑过去问了几句,便在笔记本上留下了诸如“表述混乱”、“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全是废话”等评价。
除此之外,陈狗儿虽然看着呆板木讷,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厉鬼。
即便是与他搭讪闲聊,陈狗儿也不会停下手里的活计,而是一直一直在劈砍柴禾。
但柴禾的数量是有限的,当陈狗儿发现柴劈完了的时候,他就会认为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而变得很焦躁,并开始想方设法寻找新的“柴禾”。
这时,他身边的玩家便不再是刚刚跟他聊天的活人,而是一根备用的柴火棒了。
笔记本上有这么几行备注,由不一样的墨水和字迹写成,显然出自不同人的手笔,但表达的意思都很统一。
【在他的柴劈完前,快逃!】
【逃得慢了,他会追上来!!】
【他会一直追你,直到你跑出百米之外!】
【如果他追你,你得跑得比他快!】
【别被抓到!千万、千万别被他抓到!】
【如果被抓了,你会变成他的干柴!】
除此之外,还有人用战战兢兢的潦草笔迹,简短地记录了一个故事:
他和他的好友一起被小厮陈狗儿追赶,他的好友跑得慢了,被陈狗儿抓住了胳膊。
然后,玩家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友人的惨叫声。
他跑出百米外,才敢回头,便眼见好友像进了烤箱的一块培根,浑身冒着热气,皮肤迅速干瘪、皱缩、发黑、变焦,直至变成了一根人形的枯柴,再没了生机。
陈狗儿捡起新得的人形干柴,仿佛无事发生一般,转身回到了他的柴禾堆前,徒留下已经吓尿了的玩家,和这段惊心动魄的笔记。
第377章 9.冤鬼宅-21...
9月2日,午夜三点零五分。
考虑到一个搞不好很可能会发生的追逐战,吴景澜没有直接去找小厮陈狗儿,而是手持电筒,在后院绕了一圈,了解附近的地形。
毕竟逃命也是要讲技巧的。一旦慌不择路钻进死胡同,就无异于自寻死路了。
身为经验丰富的真人剧本杀玩家,吴景澜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大宅的后院占地面积不小,即便历经百年,也仍能看出曾经精心修葺过的痕迹。
只是当年郁郁葱葱的景观树木和重洋舶来的大理石雕像全都枯的枯、倒的倒,在白灯笼摇摇曳曳的烛光映照下,格外鬼气森森。
即便只是跟随吴景澜的镜头视角,沈莳也不可避免地感觉毛骨悚然,不由搓了搓手臂,搓出一层鸡皮疙瘩。
——我真恨透了灵异本!
他在心中咬牙切齿。
这时,吴景澜已经走到了佣人住的一排平房前。
那些房子没有大宅那么坚固,主体大部分是木头,除了设计外观略带些西洋风之外,估计质量就跟村里的民居差不多。
经历近百年间的日晒雨淋、风吹沙蚀,全都损毁到了不能住人的地步。
吴景澜很爱惜性命,自然不会冒险进入这些危房。
他只站在建筑物的窗户外,打着手电往里头照,自己则探头观察内部的情况。
房间里都是大通铺,连像样的家具都不多。吴景澜一路扫过去,没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经过佣人房,吴景澜看到了前方有一堵围墙,以及一颗光秃秃的大树。
与大宅四周围绕的铁栏杆不同,前面的围墙是砖头混着碎石砌成的,约莫两米半的高度,这会儿已有许多处自然坍塌了,露出了一个个或大或小的豁口,正方便吴景澜扒着破口往对面看。
砖墙的另一面,是另一个小院。
那小院里的树木与花草的遗迹比这边更密集,还有干枯的鱼池和假山,以及已盘结成了荆棘丛的干萎的月季枝条,想必当年是个仍保留着中式风审美的独立庭院。
——原来如此。
吴景澜明白了。
他在脑中飞快地构建了大宅的地图,很快就明白了,这就是四姨娘曾经不经意间提起的西侧院。
郦夫人头七当天下午,四姨娘正是从自己的窗户往外看,看到郦家大小姐独自穿过这个西侧院,不知干什么去了。
围墙的墙根处有一棵大树,树干足有一人合抱粗,主枝差不多有三层楼高,若不是在这么个闹鬼的荒村里,而是好好地长在某个古镇中,得是颇具历史价值的活化石,早被游人们挂满许愿签了。
可惜,此时老树是枯死的,光秃秃只余几根主枝,叶子也在百年间零落成了淤泥,一点看不出形状了。
吴景澜虽然记忆力惊人、知识面广博,但毕竟不是学生物的,实在没本事只凭枯萎的树干就准确辨认出它的品种。
从枯树下经过,前方有一小方空地,烛光比荒废的庭院明显更亮一些。
风中传来一声接一声有节奏的,“笃、咔嚓——笃、咔嚓”。
吴景澜知道,他要找的小厮陈狗儿就在前方那片烛光里。
他关掉电筒,又整了整衣衫,走向声音的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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