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管家的讲述仍在继续。
大约六点半左右,有负责庭院洒扫的仆妇注意到祠堂的窗台上沾了红色的液体,便上前查看。
透过栅栏状的护栏,仆妇一眼就看到了泼洒得到处都是的鲜血,还有铺满地板的被血迹晕染得一塌糊涂的纸钱。
仆妇吓坏了,惨叫声冲破云霄,立刻就惊动了在附近活动的其他佣人。
他们纷纷围过来,又引发了更大的骚动。
一个小管事知道管家昨晚呆在郦员外房里,立刻连滚带爬地跑去通知了他……
——————
听到这里,吴景澜抬手,示意他暂停:
“这么说,你们当时只是看到满地的纸钱和血迹,并没有注意到三小姐的遗骸咯?”
管家点头。
他解释说,祠堂里到处洒满纸钱,三小姐本身又只是个娇小玲珑的小孩儿,被肢解后的“零件”体积也就更小,很轻易地就被纸钱和杂物给埋住了,再加上血迹的渲染,当时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吴景澜想了想,接着问:
“那些纸钱又是哪里来的?”
管家回答:【回长官的话,那都是昨日下午我们搬进灵堂的。】
吴景澜又问:“除了纸钱之外,还有什么杂物?”
于是管家仔细地解释了一下当时的情景。
为了方便拿取,纸钱、金箔、元宝这些纸制品都是用箩筐装好了放在祠堂两侧的墙边的,结果不知是谁干的,又是怎么做到的——当他们进入祠堂时,发现原本装好的纸制品散落得到处都是,将不大的祠堂的地板全铺满了。
除了箩筐里的纸制品之外,放在窗边的纸人纸马等纸扎品也遭了殃,几乎全沾了污渍,好几个甚至连竹编的支架都碎了,四分五裂七歪八扭,完全不成形状。
吴景澜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管家说,自己得知祠堂的变故后,连忙带着钥匙奔到现场,打开了门锁。
彼时祠堂外已围了好些人。但管家是个细心谨慎的,没有让其他人进去看热闹,只点了几个可靠的佣人留下,把围观的闲杂人等都轰散了,“清场”之后,才战战兢兢地进入祠堂。
吴景澜问他,留在现场的都有谁?
管家掰着手指说了几个人名,吴景澜一个也没听过——如果不是剧本剧情故意要坑他的话,那大约就是无关紧要的路人NPC了。
原本管家以为是有人故意捣乱而已。
毕竟很快就到郦家正房夫人出殡的时辰了,他只准备将这烂摊子收拾一番,并尽量想办法弥补。至于是谁干的,日后再慢慢追查也不迟。
结果这一收拾,就从满地纸钱下搜出了三小姐的残骸。
原本暴跳如雷的郦员外当即吓得胸疼,而管家则自陈几乎要背过气去。
“你们清理了现场吧?”
吴景澜问:
“你确定没有遗漏三小姐的任何一截肢体吗?”
管家连连点头,保证确实如此。
他命令留在现场的几名佣人将屋里包括夫人的棺木在内的所有东西,一件不少全都搬出来,染血的纸钱也要逐一验看,以免夹带了断肢。
等到清理完了,他们也拼出了三小姐的遗骸,连一根小手指也没缺——只除了脑袋之外。
听完管家的叙述,吴景澜立刻想到了侦探小说里再常见不过的经典藏尸梗。
“那些陪葬的箱笼,你们检查过了吗?”
他顿了顿,又问了一个很是亵渎的问题:
“还有大太太的棺材,里面会不会藏了‘东西’?”
第382章 9.冤鬼宅-26
【不!不!那绝不可能!】
管家倒是个聪明的,一听便懂了。
【那些箱笼因为沾了血,已是不能用了,我差人逐一打开过,里头的东西皆无异状。】
他连连摇头,【至于棺材……大太太早在七天前就入殓了,棺盖上了钉,我们细细检查过,没有被撬动的痕迹,绝对不可能被人开启过!】
吴景澜微微颔首。
当然,若是按照经典推理小说不走寻常路的诡计套路,开棺不一定得从盖子下手,还能直接卸了底板或是在隐秘的位置搞个“天窗”什么的——可惜这些细节,如果不亲自查验是不能知道的。
于是吴景澜问了问大太太棺木的下落,管家回答说已匆匆葬下了,墓地在二里外的后山上。
吴景澜:“……”
他现在根本没法出郦家大宅,自然更不可能夤夜上山挖坟开棺,如果剧本不是存心想坑死玩家的话,总不至于给出“三小姐的脑袋在她娘亲的棺材里”这么离谱的解答。
看来这个怀疑可以姑且放一放了。
不过这倒提醒他关注另一个他先前一直忽略了的问题。
吴景澜问:
“你家大太太出事前,有什么和从前不一样的地方吗?”
管家一下子没领会吴景澜的意思,很是疑惑。
【这……】
他想了想,【要说异常,那便是新来的四姨娘……】
吴景澜打断他,“我想听些和三小姐有关的。”
管家万万没想到吴景澜想问的竟是这个。
他一个总管整座大宅的管家,平日里忙得很,其实并不是那么在意后宅琐事。
特别是三小姐那么个幼时脑子有些毛病的不受宠的小姑娘,管家几乎从不直接和她打交道,最多也就远远瞧见她领着保姆或是别的佣人跑出大宅,不知到哪儿疯去了,又或者晚饭时间坐在餐桌旁,乖乖巧巧地吃她的晚饭罢了。
不过既然警官问了,管家也不敢敷衍,只得绞尽脑汁努力回想,终于从犄角旮旯里扒拉出一些细节来。
【对了!】
他忽然一拍脑袋,【确实有一件小事,或许您会感兴趣!】
吴景澜淡淡道:“说。”
【大太太有个心腹女佣,是她的陪嫁丫鬟,在她面前很能说得上话的,我们管她叫〖兰婶〗。】
管家不知吴景澜已从四姨娘那儿听过“兰婶”这么一号人物,还是先给做了一番介绍。
【平常大太太对她这个心腹女佣很和气,小老儿在这家里伺候了几十年,少见大太太对兰婶发脾气的。但那一日……】
管家告诉吴景澜,就在大太太丧命的前一天晚上,他看到兰婶哭着跑下楼来,一头扎进盥洗室,一边脸颊通红肿胀,竟似挨了巴掌。
他顿时心生好奇,悄悄跟在她身后,想知道究竟是谁有胆量给这么个有身份的仆人一记耳光。
结果管家在门外偷听到了兰婶的抱怨,竟隐约和三小姐有关。
吴景澜:“她说了什么?”
【这……其实我也听得不甚明白……】
管家犹豫着,好似不知该从何说起。
吴景澜:“你直接将兰婶说的话重复一遍。”
管家连声应是,随后道:
【我听到她说,〖分明是你自己生了个怪物,又为何要怨我?〗……还有,呃,〖让我偷偷送走三姐儿,我又能送到哪儿去?〗……哦,对了,最后一句,〖大姐儿快要成亲了,这节骨眼上出了岔子,倒霉的还不是你!〗】他再度悄悄地偷瞄吴景澜,像是生怕对方没能听懂,【我猜,兰婶口中的〖她〗,指的应该是大太太……】要知道,他们这些做仆佣的,管主人家“你你你”地叫,实乃大不敬,别说挨耳光,被打断腿丢出门都是活该。这么看来,身为大太太的心腹女佣,那“兰婶”也没有她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那么恭谨。
吴景澜并不关心佣人对主家的态度,但他对女佣兰婶挨耳光后透露出来的信息很感兴趣。
——兰婶说郦夫人生了个“怪物”。
——郦夫人让心腹女佣偷偷送走三小姐。
——次日,郦夫人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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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景澜和管家的对话持续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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