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父没直接回答,而是说:“我相信这几年的相处下来,你心里清楚,谢浮母亲对你好是爱屋及乌。”
陈子轻背身走到角落,是的,他那时头受伤就意识到了,谢母把他当自己儿子的药,在那位长辈心里,他是谢浮往前走的拐杖,而非独立的个人。
这也不算多畸形,只是个爱儿子的母亲。
目前陈子轻都是这么以为。
大概是他一直不说话,谢父就把话说明白点:“谢浮要是有事,他母亲不会不来找你。”
陈子轻紧到发出嗡鸣的神经末梢稍稍松懈了一点:“我从公寓那边过来了。”
谢父问道:“那你现在是在家里?”
“我在季家。”
“没什么事,不要慌。”谢父说,“我们暂时在老宅,谢浮也在,最近我们就要去国外定居,家里你可以住,订婚给你的那些玉翡翠之类依然是你的,这是我常用的联系方式,你存一下,以后有困难就找我。
陈子轻怅然,怪不得谢浮前段时间说没定下来工作。
这条路铺了多久,铺到哪了啊,一直瞒着他。
分手前和他在公寓做了几天几夜,像是死前的最后一餐。
那份怅然从陈子轻的心头划过,随之而来的是没人可说的空荡感。
电话里是长辈的轻叹声:“小顾,虽然你跟谢浮散了,婚约取消了,但我们还是一家人,只要你愿意,我还是你爸。”
陈子轻说:“可以让谢浮和我说两句吗?”
“他现在吃了药睡下了,你为他好就暂时不要找他了,让他自己平复,那会是个比较长的时间,”谢父说,“我相信你明白。”
接着就语重心长道:“你们都还年轻,人生漫长,总会再见的。”
陈子轻没有说话。
“你做你的事,他做他的事,等到你们都成为更好的人,那就是再见的时候。”
谢浮讲完这句就结束了通话。
陈子轻放下手机,他欠了谢浮,能不能还上不是他能决定的。
谢浮没事就好。
.
京市一家私立医院,谢父揽住妻子,身后是谢家几个亲信直系,其他人都没通知,尽量隐秘。
“儿子不会有事吧?身上都是血,”谢母一把攥住他的手,她牙齿打颤,焦虑崩溃到了极点,“谢长治,我们的儿子能从手术台上下来吗?”
谢父说:“肯定能。”
谢母刚认同地点点头,下一秒就甩开他的手:“能不能又不是你说了算,我要你在这敷衍我,你果然受够我了,我早就知道你嫌我有病,儿子要是走了,我也走,我跟他一起去地底下,不妨碍你再娶妻生子,娶健康的妻子,生健康的儿子。”
“别在这时候闹。”谢父无奈,“你儿子很了解你,他那么宝贝顾知之,哪里敢走。”
谢母的脸上浮出一抹阴毒之色:“就算他没生命危险,我也不会放过顾知之,都怪顾知之没照顾好他!”
话音一落,谢母就哭出声来,她想起了儿子的录像。
儿子在录像中说了一些话。
他希望他的父母别为难他的爱人,别动他的保险柜。
不要去找撞他车的迟帘和迟家。
但要是迟家反过来找家里麻烦,不用退让。
迟家大概率要对付顾知之,他已经安排了人手,以防万一,劳烦爸妈再加一层防护。
全力压下他出车祸的事情。
如果压不住,那他无论是死了还是活着,都要对外说他活着。
他和顾知之已经取消婚约,是他提出来的,他非顾知之不可,只是他累了,要休息。
他的累和顾知之无关,是他自身的原因。
家里要做舆论管控,他们婚约失效是性格不合。
从今以后有关顾知之是自由身,跟谢家没有关系,他的一切,做什么,去哪里,和谁开始新的感情都不要干涉。
“爸,妈,我再重申一次,不要伤害我的爱人。”
“只要你们不但不伤害他,还在他遇险时伸出援手,过去的几年我会彻底放下,我原谅你们。”
“我会活着。”
等顾知之下一段感情分了再去找他,用不伤害到他的方法求他来见我,把我叫醒。
他不来,我不醒。
谢母不再回想儿子的录像内容,她泣不成声:“儿子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两个人明明好好的,为什么要分。”
谢父常在揣摩儿子的心思这事上面摔跟头,此时也是如此。
“他肯定有这么做的理由。”谢父叹息。
“他累了,他一直都累,我以为顾知之把他治好了。”谢母语无伦次,“是好了,已经很好了。”
谢母怨恨地说:“不能放过迟家。”
谢父擦她脸上的泪:“这起事故的原因……”
谢母打开他的手:“不管是什么原因,儿子都是被撞的一方!”
“发小之间,下那么狠的手。”她咬牙,像是要把昔日喜欢的邻家小孩碎尸万段。
谢父半晌说:“我怎么觉得,是儿子让迟小子撞的?”
啪
谢母情绪失控地给了丈夫一耳光:“谢长治,你发什么神经!”
亲信们眼观鼻鼻观心。
谢父的眼底一闪而过难堪和怒意:“我不跟你吵。”
“别说的我像个泼妇,照你那么想,儿子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谢母冷笑,“他和自己选的人过得很幸福,父母尊重他们小两口,他的生活都是他想要的,他却在三更半夜引导别人开车撞他,谢长治,你听听,这合理吗?”
谢父说:“不合理。”
转而就来一句:“可要是儿子做的,那就合理,他的想法和正常人不一样。”
谢母气得发抖,原来在丈夫眼里,儿子始终都是个精神病患者。
“他有了顾知之!他好了!他的想法都是合理的!”谢母歇斯底里,显得年轻优美的容颜扭曲起来。
谢父示意她看手术室的门:“我们在这掰扯,不如等儿子做完手术,有意识了,让他跟我们说。”
谢母脱口而出:“他说的都在录像里了。”
下一刻她莫名地打了个寒颤,为什么她会生出一种,儿子醒了也不和他们说话了的念头?
谢母为此惊惶不已,她不知道儿子还想干什么,她很怕。
儿子既然答应他们要活下来,那就表明他会做到,为了他的顾知之能全须全尾,他也会竭尽所能的不让自己离开。
那什么叫“他不来,我不醒”?
走廊那边有几串脚步声,是迟家来人。
他们继承人也在手术室,不同楼层,同样生死未卜。
做父母的还在国外没法及时现身,京市的亲戚先过来了,那几人隔着距离对谢家众人点点头,没有别的招呼。
只因气氛剑拔弩张。
谢母面无表情地攥着手指,她不会要迟家好过。
.
七月10号下午一点左右,陈子轻去学校拍毕业照,周围同学都用一种看大瓜男主角的眼神看他。
谢家于今早公布婚约取消。
曾经那么轰动盛大的订婚宴,竟是唏嘘收场。
陈子轻穿一身学士服站在班级人群外围,他抿嘴把玩手上的学士帽,肉眼可见的瘦了。
肖凡走过来说:“顾哥,你还好吗?”
“还好。”陈子轻说。阿蒙给他发信息问他还好吗,他也是这么回答的,他还好。
肖凡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手臂:“今晚咱们班里有活动,是毕业晚会,你也去吧,我们陪你喝酒唱歌。”
陈子轻把学士帽戴上:“好啊。”
拍毕业照的时候,肖凡忽然扭头,站在他旁边的陈子轻刚好抬起眼。
那双眼里都是令人心悸的血丝,他呆得忘了把脸转向镜头。
于是这一幕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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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陈子轻在毕业晚会上喝得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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