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顶大红花轿出现在溪边,旁边八个纸人,黑衣戴红花,虽然是平面,但手脚可以动,又有一队身披红花的纸人举着唢呐,做鼓动腮帮的表情。
鹤林松开放于胸前的手,悬空一转,身上覆了一层红纱。
再一点,微光拂过陶荇身上,陶荇抬手,看自己身上也多了黑底红纱的婚服。
白骨们给周围扎上彩绸,摆好各种吃食,喜气洋洋地等待。
待外面天色已黑,陶荇走进轿子里,探头:“到吉时了。”
随后,放下帘子,坐稳在轿中,唢呐声随之而起,回荡在幽暗空间,纸人抬轿,晃晃悠悠随那仪仗队前行。
白骨们本来在欢笑着,而笑着笑着,竟都不太敢吱声了。
身为死去的骷髅架子,个个都是鬼,但怎么看这花轿纸人,还有点害怕呢?
080在意识里也有话说:“是啊,一群骷髅看习惯了还好,有时候甚至觉得还有点可爱,可是……这个冥婚,怎么比骨头架子看着渗人多了?”
就好像一个是一眼看清的,一个是捉摸不透的,对未知的东西,总会有那么一点恐惧。
“宿主,就算你想和他结婚,怎样的方式不行呢,反正,又办不了结婚证,不就是一个形式,你用阳间一点的仪式不可以吗?”
陶荇道:“不可以啊,因为他不是阳间人啊。”
080摸摸不存在的头,还是困惑。
花枝摇曳间,鹤林去照了月光,是肉身之态,黑色中山装外罩一袭红纱,胸前挂一个大红花团,听到唢呐声近,他回头,过分苍白的脸上浮出笑意。
花轿在面前停下,他挑开轿帘,看见里面的人,笑意更浓。
陶荇向他伸出手。
鹤林将他牵出轿子,唢呐换了一个曲调,一对新人拉着红绫两头,在屋内三拜。
冥婚礼成。
幽远唢呐声渐息,纸人垂下手,化光点散去。
光点绕过大红花轿,花轿也化微光,消散了踪影。
对拜的人起身,欣喜互看。
外面起哄的声音过大,惊扰要相吻的两人,他们含笑分开,和众骨们欢笑一番,那牵在掌心的手渐失血肉,陶荇转头,看着身边人徐徐恢复成白骨。
白骨架子还套着那件红纱。
很久后,鹤林才意识到自己变回来了,惊愕转身:“时间不早了吧?”
陶荇微笑:“嗯。”
那绯红的火焰跳动几下:“你该走了。”
陶荇牵着着他,往洞口那边走:“下个月是什么时间开启?”
“十五号。”
“好。”幽幽的光下,还有残碎的玫瑰花瓣,月光阶梯缓缓而生,鹤林送着他新婚的丈夫,走上台阶。
手中白骨又化血肉,在那不能再往上的地方,陶荇回头:“你再弄一个云朵在我头上呀,我们保持联系。”
鹤林浅笑,抬手在他头上拂过:“我的身体还没完全好,这朵云只怕坚持不了多久。”
“有总比没有好。”
鹤林点头:“快上去吧。”
陶荇走了一步,垂眸思量,回头看他。
“怎么了,还有事吗?”
“没了。”陶荇揉揉他的头,“我走了。”
他跃出通道。
回头看,月光拂过,通道已无踪影,用手机照明,只可见刚才踏过的地方,一道细细裂纹,那是他之前用锤子砸的。
小黄,不,小才已经不在了,可能先回去了。
他翻到树上,又一次拿着镜子引来月光。
080道:“宿主,你还想进去吗?”
“进不去了。”
“那……”
“我只是看一看。”引来月华,依然道道流淌,汩汩汇聚,朝着中心这座坟墓而来。
“禁咒真的没解。”他沉声道。
080道:“他生前是人,做过人的非人类,更会伪装,是吗,宿主你真的不买个记忆追踪,看看他到底怎么想的吗?”
“不要。”
“宿主你钱虽然不多,但是够的。”
“不是钱的事儿,我不愿用这种手段去窥探他的思想。”
陶荇换棵树,再引月光照下,寻那月光照满之地。
半晌后,继续挪位置。
他不断从这棵树挪到那棵树,月华在他镜中形成如网一般的浮光,这边还没消散,那边又起,和那流动的能量相交。
“宿主,你在干什么?”080看他跑来跑去,眼花缭乱。
“我的任务不是拯救非人类反派吗,我在做任务啊,布个阵干扰一下能量。”
“宿主,你不是已经跟他相恋了,还结婚了吗?”080脱口而出。
“这个跟任务有关系吗,相恋,只是因为爱。”
系统一想,是啊,是它惯性思维,它以为,非人类爱上了人类,也会为人类爱上整个世界。
但很显然,这位爱是爱,反派属性依然在。
也对,如果反派都能用爱感化,那么宿主还做什么拯救任务啊,改成攻略任务算了。
但这么一想,系统又问:“宿主,即便他仍是反派,你也还是要和他相恋的?”
“我不是早就说过,我没什么原则啊。”陶荇终于停止了爬树动作,布阵完成。
他回到陵园中心,气息微喘,抚着那墓碑,安安静静地看。
“林--鹤--卿。”
生于1972,死于1992。
坟墓潦草,无立碑者署名,三十二年间,无人来探望。
第056章 墓地白骨(12)
回去的路上, 车子已经不见了,手机上有消息,车子挡道被拖走, 凭身份证明去取。
陶荇把车取回, 到修车行修好,上车前,查看这几天的消息,哥哥打过好几回电话,还发消息辱骂几番。
不过话题转变得挺快,一开始催促他滚回去结婚,从昨天开始,突然不催了,说不结就不结了, 最好死外面别回来。
这是松口了?
陶荇才不信。
姥姥发过一个消息, 问他是不是今天回,他临走时跟姥姥说过去朋友家住三天。
陶荇正打字回复,想了想,回拨过去,还是亲口跟姥姥说说话吧。
电话拨通,那边嗤嗤拉拉好一会儿才听清楚,姥姥的声音含糊:“小荇,我在车上, 刚经过东街天桥……”说话声音乍然而至,叮咚几声, 仿佛手机掉落翻滚, 紧接着便是滴滴声,对方挂掉了。
陶荇心中一骇, 猛地掉头。
车辆卷起砂砾尘土,于荒草丛生的小道穿过,方向盘一转,横停在道路。
前来的黑色车子不得已停住,里面下来几个黄毛青年,手提铁棍:“敢拦我们的车,找死啊!”
陶荇下车,一眼望见车里的姥姥。
他转一转手腕。
那几个青年持棍而上。
陶荇脚步未停,向前走去。
噼里啪啦,青年们四散摔在地上,棍子叮咚滚落,完全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但都站不起来。
陶荇打开车门:“姥姥你还好吧?”
“还好,他们好歹不敢打我这个老人家。”
陶荇搀扶着人下车,这辆加长的豪车,位置宽敞,车头摆个相框,他瞥了眼,那是全家福的相片,林沿在中间,旁边一男一女,应该是他父母。
“林沿绑的你?”他问。
姥姥点头:“应该是他,他来找过你两趟,找不到你,又说一直联系不上,今天,突然冲进来几个人,说他们少爷有请,他一定想逼你现身,小荇,这个林家小少爷不好惹啊。”
“不管他,我先送你回家。”陶荇扶着老人往前走,地上几人想说话,然而见他眼一瞪,那话语生生吞了回去,只惊恐看他。
驱车回到老街,先去社区医院检查一下,姥姥没有什么伤,身体状态和精神都好。
回到家,看小才确实已经回来了,在院子里趴着睡觉,安顿好姥姥,陶荇在桌上看到一张纸条。
“要想见你家人,来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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