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宗接连摇晃了几下脑袋,他虽隐隐觉着祁北南会中榜,可也未曾预料他竟能中解元。
自己究竟交好的是个甚么人物,当真是从未教人失望过呐。
须臾,他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真诚的同祁北南做了个礼:“蟾宫折桂,雁塔题名!阿南,恭喜你!”
祁北南还是那句话,这些他早已经逢了一遭,重来一回,已然没有了初做少年读书人中榜时的欢喜。
再者当初他可是金陵解元,金陵府的才学读书人如过江之鲫,他能在金陵府上拼争个解元出来,其中的骄傲得意,远比在磷州得解元还要高。
不过如今有好友真心祝贺,又有萧元宝同他在一处。
这回的乡试,他仍然很高兴,只是此中让他欣喜的情感不同了而已。
“谢了你的贺。”
祁北南拍了拍赵光宗的肩膀,转问百事通:
“可见着了赵光宗的名字?”
“郎君,我只留意了您的名字,旁的都还没来得及过眼就急忙前来报喜了。您这般成绩,不出半刻,立会再来人报喜。”
百事通歉意的看了赵光宗一眼,他不识得赵光宗,若是相识,定然也会看榜的。
赵光宗道:“无妨,便是瞧看了,结果也不变。”
倒是正如百事通所说,不过须臾,后头就有跑闲的来给祁北南报喜了。
虽不是头一个了,但萧元宝还是照样打赏了钱。
今朝高兴,撒些银子出去没什么,再者中了举,这般好名次若还抠搜,旁人会说闲的。
祁家门庭若市,热闹了好一晌。
“瞧那个糊涂蛋,连咱宅子的位置都不晓得,跟个屋头苍蝇似的乱蹿。”
刘妈妈受萧元宝的吩咐,又从家里取出了一篮子的铜子儿来,专门做打赏用。
她与讨喜的人分给着铜子儿,眼睛瞅着巷子口,正瞧自家的姑娘哥儿作何还没过来。
分明前头两日就与他们嘱咐了,今朝秋闱放榜,要留意着宅子这边,郎君中榜了一定来道喜。
如此这般能在郎君哥儿面前混个脸熟不说,还能讨得喜钱咧。
她心头正埋怨着两个懒哥儿懒姐儿,就瞅见两个报喜的人一脸糊涂牢骚的从另一条巷子挤出来。
萧元宝听闻声音望过去,还真有俩寻不着北的报喜人。
他有些好笑。
两个报喜人拧着眉头:“家里怎也没见个主事人,教咱们白跑一趟。这头喜是讨不着了,竟是还不如上祁解元那儿说两句喜庆话讨点散碎喜钱。”
说着,两人厚着面皮挤过去:“恭祝祁……”
还没说完,见着在看热闹的赵光宗,瞪大了眼:“赵郎君,您怎在此处,可教咱好找!”
赵光宗闻跑闲的说这话,不解道:“你们寻我作甚?”
“哎呀呀,今日放榜这样的日子,寻郎君还能作甚!”
两个报喜人喜出望外,连忙道:“恭祝赵郎君旗开得胜,已然中榜啊!”
赵光宗一怔,全然没有任何预备:“你说我中榜了?”
“郎君切莫打趣小的,这样的大事情,谁敢胡乱假报。”
跑闲人道:“郎君您的名字在第六个上呐!”
祁北南和萧元宝得听这样的欢喜事情,不由得相视一笑。
见着赵光宗还有些不能缓过神来,祁北南轻扯了他的袖摆一下:“欢喜归欢喜,还得把眼下的先给周道过去才是。”
赵光宗连忙应声,从身上摸钱来做打赏,却是半晌没给摸出来。
他全未意料自己会中榜,压根儿就没准备甚么赏钱,这一时间还真弄得局促。
萧元宝见状忙塞了一角银子到赵光宗手上。
“劳你两人跑一趟。”
赵光宗方才给出了赏钱。
萧元宝接着往外头广撒了三四把铜子:“这是赵郎君给的喜钱!”
“恭祝赵郎君。”
“赵郎君前程似锦!”
又是一场热闹的恭祝。
这厢撒罢了喜钱,三人回了宅子去,教刘妈妈和赵五哥将人疏散了。
如此一直在门口放喜钱,只会越来越的人过来讨喜,家里再多的银钱都不够这般使。
差不多得了就成。
“你不尽信,一会儿铁男回来就晓得了。”
祁北南见着赵光宗还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出言慰他。
赵光宗点点头:“嗳。”
萧元宝自得听了中榜的好消息,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知晓赵光宗也上了榜,笑容更盛了些。
在外头招呼应付了些时候,口干舌燥的。
他前去弄了一壶茶水来吃,三人就在园子头等着铁男。
赵光宗吃水的手都还是抖的。
倒是不一会儿,铁男就跳着脚跑了回来。
赵光宗见着人,慌忙把茶水放下,径直站起了身:“如何?!”
铁男跑得嘴中唾沫发干,知晓家里的郎君已经等得急了,也不拖沓,捡着最要紧的先说:“二位郎君均在榜上!咱家郎君位居榜首,赵郎君在第六名上!”
“阿南,真的,竟是真的!我真的中榜了!”
赵光宗道:“我竟然中榜了!”
祁北南好笑,他指点的学生,怎么会差。
“好好好,眼下可是安心了,你切莫欢喜的失了心智。”
萧元宝也笑的合不拢嘴,与了铁男一盏子茶水。
铁男一口给吃了个干净。
祁北南这才细问旁的情况。
这回磷州拢共上榜五十八名学生,岭县一共中榜六人。
第一是祁北南,也是整个磷州的解元;第二名是罗听风,磷州排名第九;
中间的三个人铁男不识得,并非县学的学生,是往年的老秀才了。
赵光宗是最末尾的一个,不单是县里最后一名,也是磷州榜的第五十八。
“当真是险,稍只在落后一分一毫,这回秋闱我便无缘了。”
赵光宗听得心惊:“想着若不是这回赶考路上有歹人作乱,误了些考生,只怕我也不能上榜。”
祁北南道:“命里该你上榜,便就能上榜,不管名次如何,终归是不枉这些年的苦读了。”
赵光宗面上生笑:“这般结果,全然出乎了我的预料,我心中哪里还敢求甚么好的名次。”
萧元宝道:“赵三哥哥的名次也不差呀,别只盯着上榜的人看,想着前去州府赴考的读书人那般多,赵三哥哥可是前六十名呢。”
“是矣,如此说来,已然是极好的名次了。”
祁北南道:“高兴归高兴,事情还没完,再晚一会儿官府报喜的人当也要登门了。这是官府朝廷给读书人的体面,不能丢了体面。”
“你快些家去,在家里等着报喜官上门,可预备了喜钱?”
赵光宗道:“银子倒是有,不过散碎铜子却不多。”
“一会儿家去带些铜子走,听得敲锣声,必然还有一帮子讨喜的老百姓,便是散上两把铜子,那也得撒的。”
“再得准备两壶好茶,一些点心果子,喊报喜官吃。人吃不吃是他的事,你喊不喊又是另一回事了。”
“好,好!我当真是没有预备,若没有你提点,可得疏了礼数。”
今日赵光宗自己出了门,即便是觉得自己不会中榜,也当提前准备些喜钱与家里看宅的人管着,以此方便应对。
报喜人也就不会空着手白跑一趟。
不过倒是也不能怪他,像是他们这般农户人家出身的儿郎,家里头又不曾有中举的前例,一应的礼数如何会晓得。
祁北南有过经验,当然会提前周全。
早早就教铁男拿了交子银票去钱庄上兑换了不少的铜子回来预备着。
片刻后,赵光宗从提着一篮子铜子,从后门抄近路匆匆家了去。
这头也没多等,距离放榜过后大概半个时辰,远远就听见敲锣的声音往巷子里来了。
萧元宝赶忙给祁北南理了理衣裳,端正了一下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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