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出门去迎报喜官。
“恭贺郎君喜中解元,您才学了得,不单是光耀家族,更是为县里添彩呐。”
报喜官有心拍起北南的马屁,话说得十分好听:“我能报一回解元的喜,也真是运气。”
“辛劳大人跑一趟,到家中吃些茶水歇歇脚罢。”
报喜官道:“倒是想吃祁解元这盏子茶水,奈何秋上学政府和县府人手紧凑,还得去二家呢。”
“祁解元家的茶定是好茶,他日我定然厚着面皮来尝尝。”
祁北南道:“只怕大人不来,我定早早的备了茶。”
报喜官见祁北南如此客气,也是心头舒畅。
他并不是头回做报喜官,三年就能做一回,见得举子也并非一个两个。
有的是那起子中举便跟当了皇帝似的秀才,一朝中举便人五人六起来,全然不将人放在眼里头了,在他们这等小吏跟前端的比县公还高了去。
“郎君,这些是您的文书,磷州那头有官差直接送过来的,连县里都不曾开封瞧过。”
报喜官教后头的官差递送上来了个大匣子,外头有红封,且还落得有祁北南的名字。
“您点验以后,若有甚么问题,尽可到县府回禀。”
“有劳。”
祁北南扬了扬下巴,铁男便将匣子接了过来。
“大人繁忙不得空到家里吃茶,待忙罢了,与诸位官差一同在茶楼里吃个茶水。”
祁北南与了报喜官一个去指手掌心大的香囊。
报喜官不着痕迹的捏了捏,顿时眉开眼笑:“多谢了郎君。我们便先去下家了。”
官差敲锣打鼓的一走,立又涌上来一批祝喜的老百姓。
萧元宝连忙撒银钱,一些衣着朴实的百姓连忙便去捡铜子了,却有几个衣着不差的人混在其间,专恭贺祁北南,好似不为喜钱,只是为了与祁北南说话似的。
他心想可真是甚么人都有。
照例撒下些铜钱后,萧元宝都不想撒钱了,倒不是心疼铜子,只是见了报喜官送来的匣子,他的魂儿早就被匣子勾了去。
于是将篮子塞与了刘妈妈,拉着祁北南回了屋去。
此前先吩咐了铁男家去与庄子上报喜。
这才安然的跟祁北南在书房上拆看匣子。
“拆吧,你来。”
祁北南看着目光落在他身上的萧元宝,宠溺道:“左右我的也都是你的。”
萧元宝眼睛一弯,笑抿着嘴,这才轻轻启开了匣子。
匣子里整齐的叠放了好些文书,和院试一样的有证明身份的举子文牒,一块有朝廷官印的举人令牌。
举子享受的特例两篇,譬如是减免自身及其家属的徭役赋税,见县官不跪,上公堂可由讼师替代,不受刑罚等等一系……
又有举子应当遵守的条例三篇,譬如当自勉,进取科考为朝廷所用;当谦逊拥护朝廷,为百姓做表率云云。
这些特例以及行为规范,大抵都是提升社会地位的,萧元宝没有尽数一行行瞧看完,而是慌着看都有些甚么东西。
另外的,就是中举实打实的奖赏了。
萧元宝见着有磷州府房契一张,州郊田地十五亩,外在五十贯数额的交子一张。
“哪处的宅子,念出来听听。”
祁北南听闻萧元宝把有的东西报了出来,道了一声。
“嗯,上头写着的是南甜民巷,二进院一间。”
萧元宝没有去过磷州,不由得问:“如何,这地段好吗?哥哥可晓得?”
祁北南点点头:“倒也是处不错的民巷了。”
说来,磷州的出手看着还比金陵手笔大些。
昔年他中举的时候,金陵那头可只给了郊外十二亩地,宅子也是有的,不过是地段偏僻的一进院儿,赏钱倒是给的多些,有六十贯。
但细算下来,金陵物价比磷州高,倒也相差不多。
“可真是好,一朝就新得了许多的产业!”
萧元宝心里美滋滋的,州府上的产业,那可比县里的值钱许多。
且他们人在县上,外头已经有了产业,心里会别有些自得的感受。
“月奉呢?”
祁北南又问了一句。
“月一贯钱呢,外在岁两石粮食,六钧肉,细布八匹。”
萧元宝道:“比做秀才的时候可涨了好多,秀才月两百八十个钱,岁粮食一石,四钧肉,布匹且还是没有的。”
祁北南道:“秀才到举子,拔高的不是一筹。”
“官职若有空缺,举人是能前去参选直接做官的。秀才虽有了些地位,却还不曾能有做官的资格。”
“天下安定太平,国库也尚充盈,也便不愿意亏待读书人。”
祁北南道:“若秀才举子的家境十分艰难,也难能安心读书考试报效朝廷,尽数前去钻营糊口去了,如何还能全身心投入。”
而今朝廷还在大肆选用读书人,待着再去些年头,朝廷冗官冗吏,到时候待遇可就不如现在了。
中秀才中举的奖赏,月俸,只一年比一年的少,对今砍半不为过。
连朝中官员的俸禄都有减少,就别说下头这些尚未入仕的读书人了。
彼时有些微薄功名的读书人都不值甚么钱了,遍地都是穷酸书生,秀才在酒楼做账房理账的屡见不鲜。
就是现在的举子大相公,也有在外头谋生计,与人看账抄书的。
萧元宝不晓得那些,总之不管怎么说,现在都高兴。
他哥哥现在可是举人大相公了,是解元,是此次乡试第一人。
放眼整个县里都没几个举子大相公,就更别说是解元了,他心中光彩万分。
祁北南看着萧元宝欢喜,心中也觉得一番奔波赶考分外值当了。
“我这名次,可还满意?”
萧元宝道:“不满意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名次了。”
祁北南笑道:“当真是贪心。”
“可我既得了这番名次,你就没预备给我点奖赏么?”
萧元宝当真仔细想了想:“是应当的。”
不过一时间他还真没甚么主意,像是笔墨纸砚这些,哥哥也不缺,且他似乎并不像寻常读书人一样十分喜爱,讲求好的。
说来,这些年,他也没觉得祁北南有甚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与他备礼,怪是教人犯难的。
“可有甚么想要的?”
萧元宝道:“若能说,我前去准备。”
祁北南眸中起了笑,凑到萧元宝耳边去轻语了一句。
萧元宝闻言,看着祁北南近在咫尺像玉一样的侧脸,面颊子顿时绯红一片。
他推开了祁北南一些,羞赧又虚恼道:“不行!”
祁北南眨了眨眼睛:“为什么不行?”
萧元宝有点磕巴,但却微抬下巴义正言辞:“没、没成亲我们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祁北南啧了一声,亲一下都不让,真是比老夫子还严格。
他倒也没有勉强,退后了些,声音有些发弱,可见的失落:“那好吧。”
萧元宝见祁北南坐回了椅子上,没有旁的动作,才稍稍松了口气。
心中却凶巴巴的想,这人可真坏!
祁北南靠在椅子上头合了眼,道:“你且就欢喜吧。我可得养好精神,瞧来是还有硬仗要打咯。”
萧元宝闻言心头一慌,偏头问道:“瞧、瞧什麽来?打什麽硬仗?”
祁北南睁开眼睛:“这中举了,少不得迎来送往,便是我不想张扬,却也不能一个客都不见吧。自家里有交情那些都不许人来祝贺,岂不是教人家觉着我中举后就抖起来,瞧不上人了。”
“呃……哦。”
萧元宝磕巴应了一句。
“那不然你以为是什麽?”
祁北南明知故问。
“我什麽都没以为!”
萧元宝慌忙辩驳了一句,旋即道:“出去看爹爹来了没。”
祁北南看着出门去的身影,慢悠悠道:“搬出老丈人来,我也是不会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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