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显霆似乎被问住般,神情顿住。
“来,张嘴。啊……”江一眠极其耐心。
哄小孩儿一般哄他。
都说人老了就跟小孩儿一样,确实是有一定道理的。没有哪个老人不想要年轻人的陪伴,说不想,只是怕给年轻人添麻烦。傅显霆也一样。
前世他躺在病床上,时常跟江一眠抱怨傅承焰宁愿住在酒店也不回祖宅陪他。有了爱人更是搬出了宅子,直接建了庄园。如果不是逢年过节有家宴,恐怕早把他这个爷爷忘了。
当然这些都是傅显霆埋怨的气话,但江一眠明白,傅显霆是渴望陪伴的。
“好吃吗?爷爷。”江一眠问。
味道确实很不错,只是不是他习惯的口味。里面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让苦涩中有些许回甘。
但这种味道更符合这道羹的意义,也更接近儿时的味道。
他曾跟佣人们仔细描述过那种味道,可没人能做出符合他心理预期的滋味。久而久之,他也就不说了。
记得这些事的佣人都是宅子里的老人,赵勤,莲姨,老高。
他跟傅承焰话少,没提过这些。而傅家人都看自己脸色,肯定也不会跟江一眠透露。赵勤就更不敢了,这事儿不是莲姨说的就是老高说的。
傅显霆冷哼一声。
然后不答反问,“你在里面加了什么?”
“想知道吗?”江一眠又喂了他一口。
傅显霆没说话,但看着江一眠的眼神里明显充满了好奇。
“不好意思爷爷,我该走了。”江一眠搁下碗起身。
傅显霆顿觉莫名其妙,哄人是这样哄的?
哄一半跑了?
“去哪儿?”他忍不住问。
“嘘——”江一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俯身在他耳边悄悄说,“我在您这儿待久了,守在门外的人怕是要生气了。他说我都没这样哄过他,倒是让您得了便宜。说只给我半小时,如今都超时了。我怕他冲进来扰了您的清净,所以必须先走了。”
他直起身,对傅显霆说,“抱歉爷爷,我走了。下次来看您时,再告诉您我是怎么做这道芥菜羹的。”
说完,他大步走出房门,不给傅显霆开口的机会。
傅显霆望着门口欲言又止,然后收回目光,端起芥菜羹,自己吃了起来。
这道芥菜羹,是他幼时跟随爷爷迁到燕城后,最常吃的一道菜。那时候傅家还没发家,他的父母和奶奶死于战乱,爷爷只是普通的街边摊贩,卖一些烟酒和日用品。赶集日就摆在菜市场门口,平日就走街串巷叫卖。
菜市场里最便宜的菜就是芥菜,爷爷厨艺又不好,经常用芥菜煮羹。傅显霆幼时最讨厌芥菜,太苦了。
后来他跟随爷爷学做生意,小小年纪就已经是老城有名的卖货郎。慢慢地,爷爷的生意做大了,他也长大了。之后创立傅氏企业,爷孙两一跃成为燕城新贵。
后来爷爷去世,傅显霆站的位置越高,他越怀念那道苦涩的芥菜羹。
傅显霆喝掉最后一口羹,看着空碗长叹一口气。
然后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他滑开屏幕,是一串陌生的本地号码。短信的字体很大,但他还是拿老远看。
“爷爷,现在的日子不苦了,为什么还要在其他方面让最亲的人受苦?我知道,您是疼爱傅承焰的,绝不会忍心看他受苦。就像儿时的您,也蒙受着长辈的疼爱,应当深有同感。”
*
订婚宴依然设在莫丽斯酒店,燕城所有名流世家都纷纷前来道贺。
相比之下,江一眠这边的宾客来得就比较少了,只有陈奶奶,方映蓉,林振,林为信一家,安宇一家。
傅显霆虽然一直不露面,但最终还是在订婚仪式开始前坐到了长辈席位,由他赠送包含傅氏企业15%股份在内的高昂聘礼和长辈致辞。
江一眠一席纯白高定,挽着傅承焰的胳膊立在台上,微笑得体地向宾客们致意,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之前一直毫无消息,有媒体知情也都被傅氏压制。如今得到傅承焰的允准,今天便是所有媒体人的狂欢,各大媒体平台都被这位傅氏掌权人的漂亮未婚妻强势霸屏。
秦霄看到这个爆炸新闻的时候正在谢家求谢昀高抬贵手。
谢昀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沙发上,收起举在秦霄面前的手机,直播画面戛然而止。
“看见了?我得去恭贺新人了,就不陪你耗着了。”谢昀起身,撞开秦霄的肩膀,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秦霄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随后又立马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出谢家。
在看到江一眠挽着傅承焰胳膊的那一瞬,秦霄突然觉得自己的努力都没了意义。
不论是努力记住江一眠,努力获得江一眠的原谅,还是努力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以求翻身。
在那一刻,都失去了意义。
没了江一眠,他要这些有什么用!
他可以接受江一眠不原谅他,不爱他。但他绝不能接受江一眠嫁给别人!
秦霄赶到订婚现场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
秦家人跟着傅显霆走了,包括傅妤。老爷子不高兴,谁也不想找罪受。剩下的都是想要拓展社交的。
看着立在宴会厅正中,被一群人簇拥着的漂亮青年,秦霄疯了一样拨开来往的人群冲了过去。
江一眠一早就注意到他了,但并未给他任何眼神,只端着高脚杯,点头微笑,优雅得体地与人社交。
秦霄一路冲过来也没人拦他,但他不觉奇怪,也没心思琢磨,满脑子都是江一眠那张幸福得晃眼的笑脸。
终于,他冲到了江一眠面前。
但疯狂却被他极力克制下去,他不能吓着江一眠。
他顿住脚步,胸膛剧烈起伏,半晌才嗓音沙哑地喊了一声,“江管家……”
江一眠侧眸,总算是瞧了他一眼。
但毫无任何情绪。
“秦先生?谢谢您来参加我的订婚宴。”说完,他又对旁边等着的男人微笑说,“请继续。”
“不要和他订婚,”秦霄上前,他手指动了动,想起江一眠以前对他的厌恶,犹豫几秒后还是伸出手拽住了江一眠的西装衣角,“跟我走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没人注意,此刻整个宴会厅都没了闪光灯,所有记者都没有继续拍摄。
不断有宾客围过来,但都不敢出声议论,仿佛是被施了某种禁制一般。
江一眠提起西装下摆,秦霄犹豫片刻还是松了手,衣角从手中滑出。
“江管家,我真的不能没有你……”秦霄看着他,猩红疲惫的眼中满是悔恨。
江一眠仍旧面无表情地暼着他,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秦霄突然疯了似的,冲到一旁的长桌前,拎起一瓶香槟。
啪——
香槟猛地砸在脚边,碎玻璃和香槟四处飞溅。
随后他又拎起一瓶香槟砸向地面。
接着第二瓶,第三瓶,……
一瓶又一瓶香槟被砸在地上,玻璃渣和香槟铺成一条路,一直延伸到江一眠的脚边。
最后一瓶香槟拎在手上,秦霄看着江一眠,眼中有深情,有懊恼,有悔意,也有坚定。
啪——
他猛地将香槟砸在两人之间,飞溅的香槟湿了江一眠纯白的裤脚,玻璃渣溅在光洁的高档鞋面上。
江一眠纹丝未动,秦霄满含深情地看着江一眠的眼睛,开始缓步后退。
退到香槟铺就的尽头,他踩上玻璃渣,直直地跪了下去。
鲜血瞬间从他膝盖底下涌出,淌过压着的碎玻璃,缓缓流入香槟的泡沫里。
江一眠眼底闪过一抹冷淡的光,唇角慢慢勾起。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
他问,“秦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秦霄看着他,剧烈的疼痛让他冷汗直冒,唇齿发颤,“你说过,你看见玻璃渣,脚心就疼得要命。脚底的伤口愈合数年了,可心里的伤却怎么也好不了。”
“我混蛋,我禽兽,我丧心病狂,我不是人。”秦霄一句一巴掌,狠狠扇在自己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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