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就是祸水[重生](16)
凤迟龄置若罔闻般没有动作,身旁的荆无忧却是颇为不快,眉宇情不自禁地蹙起,拳头也慢慢收紧,骨节发白,沉声道:“胡言乱语。”
可那婴儿仿佛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乌漆墨黑的眼球里倒映出的始终只有凤迟龄一人,匍匐在地张牙舞爪半会儿,歇斯底里地道:“祸水祸水祸水,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娘亲娘亲娘亲——”
荆无忧咬牙道:“你……”
“不用和他废话。”凤迟龄的语气出乎意料的淡定,他缓缓举过溯雪剑,“杀了就了事了。”
那小如一坨的婴儿的视线不偏不倚地全身汇聚在溯雪剑上,那凛凛寒光刺得他两眼发直,微张开嘴,身子也在隐隐颤抖。
眼看剑光在下一秒就要降下,那婴儿瞬间化作一缕黑烟,在半空中上窜下跳。
荆无忧还在奇怪它怎么不逃走,晃眼就瞥见凤迟龄的另一只手掐了个诀。
他眯起眼定睛看去,才隐约瞧见在那鬼婴的四周似乎布满了道道无色的银线。
白晶若雪,争鸣轻弹,银线上流光浮动。
慢慢的,凤迟龄手势陡然一变,数十道银线随之骤然收紧。
不稍片刻,那干吼得要把嗓子都给吼出来的鬼婴便被这道道致命银线绞杀了干净,滚滚黑烟倏地无踪无影,一道惨绝人寰的凄厉哭腔划破边际,刺人耳膜。
余音尚未消弭,忽一阵阴风袭背,静寂安详的树林里猝然毫无征兆地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发出一声之后又没动静了。
饶是凤迟龄修为高深,此时此刻也定神细视地提高了警惕。
溯雪剑“铮铮”寒光充盈,他又将手按在荆无忧肩上,将他整个人往自己身边又靠了靠。
萦绕在周边的空气好似都凝固了起来,好半会儿都没有丝毫动静,更没有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陡然跳出来。
窝在凤迟龄衣袂边的荆无忧刚松下警惕地呼出口气,就在这时,眼前万物骤然一变,呈液体状的浓黑污墨陡然从那片看不见光的树林深处蔓延而来。
蔓延趋势蜿蜒曲折,并且速度极快,宛若蟒蛇飞游。
眼看那不明黑色液体就要延伸至脚下,凤迟龄连忙提起荆无忧后领,脚尖一点,刹那间,两人便往后退了数十尺。
可那团不知名的黑鸦液体仍旧穷追不舍地冲二人袭来,这次变了游走姿势,长驱直入,凤迟龄“啧”了一声,溯雪脱手,横于脚下,他也顾不得这样像拎小鸡一样拎着荆无忧会不会使他难受,心无旁骛地脚踏溯雪剑身腾云驾雾在天上。
凤迟龄居高临下地俯瞰地面,这股黑液果真对他们离开地面,腾于空中一事感到没辙,却也仿佛不甘心般不肯撤退。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于是便选择在溯雪剑正下方停滞住。
见稳定下来,凤迟龄松开了荆无忧的后领,为以防他东倒西歪地从溯雪上摔下去,便用手掌贴在他的背,使他站在剑身上也能保持平衡。
荆无忧有些惊魂未定地攥起胸前的衣襟,咽了口口水,吞吞吐吐地道:“大师兄,这是什么东西?”
久久不闻身旁人有任何回应,荆无忧疑惑地转头看他,却发现他的大师兄尽管是面对如此僵持不下的情景,凤迟龄还是不忘维持那倨傲世间万物仪态风姿。
——有些无语。
凤迟龄抽出一根小指抠了抠耳朵,样子有多清闲就有多清闲,道:“我怎么知道,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你的二师兄,的的确确被这玩意儿给掳了去。”
荆无忧问道:“那该怎么做才能找回二师兄?”
凤迟龄沉默许久,直直盯着下方。
接着,他道:“不需要我动手,对方就已经按耐不住了。”
话音甫一落下,天空上方忽然起了变化。
浩瀚扭曲的黑色长江猛然注入湛蓝边际,使广阔天边变得混浊。
耳畔悠悠回荡的清亮鹤唳倏然止住,用不着半柱香,四面八方皆被这股诡谲的墨黑色所包围,枯残老叶尽数被吞没了干净。
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没有亮光,阴风嗖嗖,一阵不浓不淡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荆无忧的心不由得砰砰直跳,因为看不见凤迟龄,出于本能,他想也没多想,赶忙就往自己身边乱摸了起来。
随即就听到凤迟龄的一声闷哼。
听到这声音,也不知道是自己下手太重还是摸到哪了。
荆无忧手陡然在半空中僵住,无从摆放,不知所措。
然而在还未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忽感耳朵一痛,自己的右耳再次被高高揪起,接着就在耳边听到凤迟龄那分辨性极高的嗓音:“臭小子,瞎摸什么?”
荆无忧听出这声音噙着几丝恼劲儿,吓得立刻双手做投降状,窘迫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凤迟龄:“你要是故意的我——”
荆无忧原本还紧闭双眼,已然做好了会被打的心理准备,而今听他说话说到一半猝然止住,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喃喃试探道:“大师兄?”
接着,一根冰凉的手指头贸然抵在他唇上,“嘘——别说话,仔细听。”
荆无忧愣愣点头,即刻抬手包住那根放在自己唇边的纤长手指,凤迟龄奇怪地瞧了他一眼,欲想收回,不料荆无忧暗暗发力不让他撤走。
凤迟龄:“……”
这小子的力气本就不小,若是在他不动用元神功法的情况之下,仅仅只从与生俱来的天生腕力来论,倒还真不一定比得过这只有十几岁的小鬼头。
凤迟龄用气语同他交谈:“松手,别胡闹。”
荆无忧看不见他,顺着他的那根手指逐渐摸索到了袖口地带。
由于太过痒痒,凤迟龄差点就要忍不住发出声音 ,忙不迭地要去打开他的手,却发现荆无忧此刻满怀微笑地牢牢拽紧了自己衣袂。
修真人与普通人不用,即便是在暗无天日,漆黑空洞的地方,只要有意运转一下自身身体素质,自然能看到寻常人所不能看见的东西。
荆无忧的笑容不是那种灿烂的笑,更不是那种带有不怀好意,阴险的笑,而是非常自然,轻松,好不逞强的笑容。
仿佛他所拽着的是一个非常值得他放心的人。
就算天塌下来,也绝不会松手。
不知道为何,凤迟龄对他的这个表情只感到一阵肉麻。
虽说这三师弟长的是挺好看,基本没有人会不喜欢此种相貌,可他就是不想瞥见这样的笑容,非但不想,甚至还有些莫名厌恶。
对此,就连他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莫名其妙。
“嘀嗒”几滴水声咚咙,据位置辨别应是从左上方传来,也就是顺着荆无忧头顶方向的那处。
二人站在原地一语不发,默默地听着一滴又一滴的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回音清响,周边又无杂音,寂寥得不太正常。
凤迟龄思虑几分,试着抬起脚,往地面上轻轻跺了一下而发出的声音才让他确定下来,自己与荆无忧是被困在了一个幻境内。
既然是虚无缥缈的幻境,那终有大梦初醒的时候。
此等幻境仿若山洞,漆黑一片,摸不着边,要想破除唯有两种方法。
一是寻找到幻境的正确出口,二则是将施展幻境的人抹杀。
凤迟龄并起二指凝于眉间,探测了下周边,思忖能否强行破开一个小洞。
可不一会儿,他就发现这个空间密闭的很死,别说是洞口,连一点缝隙灵力都探出不去,森严程度比囹圄更甚,从而能得知施展者法力极强,而且是铁了心地要将他们困于此处。
脑子转到这里,荆无忧忽然“啊”了一声。
好在他声音不大,又没有无故消失,凤迟龄依旧八风不动站在远处。
望身旁的小个子一只手紧紧扯住自己的水色衣袖,抓起道道皱褶,另一手又哆嗦着摸了摸自身头顶,表情凝重。
凤迟龄问道:“怎么了?”
荆无忧蹙起眉头,缓缓道:“刚才好像有一滴水落在我头上。”还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周围有人盯着他,而且还不止一个。
凤迟龄淡淡道:“口水吧。”
荆无忧顿时没话讲。
这显然是在敷衍又或是随口一答才能得出的答案。
大师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抬手想要再去摸,凤迟龄反手捉住他纤细的手腕,道:“还摸,不嫌脏吗?”
奇怪的是大师兄的语气很沉稳冷静,不像是在开玩笑,荆无忧皱了皱眉,忽然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油然而生。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不,不会是血……”
话音未落,猝然千万种奇奇怪怪的呼喊呐喊响彻在两人耳旁。
那千奇百怪的声音乍一听,皆像是从尚未开智婴儿的口中发出来的。
有在哭的,也有在笑的,但是哭声的比例要占得更大更广,压倒一片止不住的“咯咯”哂笑。
震耳欲聋。
☆、旗下鬼
四面楚歌,由远及近,声调时而高如洪,时而低落谷,嘈杂无比,撼得人心惶惶,支离破碎,百般不得安宁。
况且还寻摸不到声音的源头,每一道都像是贴着耳朵嘶吼,犹如耳畔,吵得荆无忧满脸痛苦地双手堵住耳朵,很快就要弯下身蜷缩在地上抱头打滚了。
这样一对比下来,凤迟龄就冷静很多,除了拳头不自觉地收收松松,还是那副濯然姿态。
好半晌,他捻起身后的一缕青丝,饶有兴致地搓揉起来,微微昂起下巴,冷言冷语道:“区区蝼蚁杂碎,不过蜉蝣撼树,这点伎俩究竟对我起不起作用,阁下心里应该明白得很。”
半晌,没有回应,判若婴儿那的撕心裂肺的呐喊声仍然不停歇地回荡。
叠音参差,听着揪心。
荆无忧只感觉头脑嗡嗡胀痛,耳朵周围也有些粘腻。
还以为这又是哪来的的水滴落在他身上,然而却殊不知这是因为自己的耳畔周围已经开始流血。
由于血液溢出,才会让他生出这种湿漉漉粘哒哒的感觉。
他自身并无察觉,凤迟龄却是注意到了,只望他不紧不慢地将荆无忧拉过,摆正在正前方,拨开他的手掌,冰凉的掌心贴合在荆无忧的耳边两侧,继续同空气讲话道:“不会是因为拐走我门中弟子感到愧疚,所以没脸现身?”
忽感耳根子边地噪音一下子就敛去不少,那双似冰做的手在脸上的触感若即若离,似有似无,仿佛在下一刻就会从脸颊上离去。
想到这里,荆无忧不由自主地牢牢捂住他的手背,往自己的耳朵上重重压了压。
凤迟龄有意无意扫了一眼他。
他原本保持着双目紧阖的痛苦表情,这时突然感觉眼皮子有一股浅浅的幽幽光芒,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后,就望见四周不知从何时起燃起点点绿萤萤的星火。
几十簇渺小又阴森的火苗毫无规律地窜动着,荆无忧愣愣地盯着那亮光好一会儿,恍然察觉到什么,猛地昂起下巴仰头一望,就是那一枚瘆人又熟悉的花绿面具。
这光芒好像是从大师兄身上跳窜出来的……
凤迟龄话音落下,没见有什么人出来,反倒无数鬼婴的嬉笑哭喊越来越响亮了。
这很有可能是对方并不想理睬他,只是想把他们困在这里耗死,吵死,折磨死。
可按照常理来说这并不符合常理。
以目前来讲,这个幻境极有可能是鬼修创造出来的。
鬼修既非属正道一类,又普遍对凤迟龄这种百年难遇的大凶命格最为感兴趣,从古至今遇见此类命格之人,以修为高低来作为划分基准,要么巴结,要么灭口,无一例外,可如今这隐藏在暗中之物却无任何表示,着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