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就是祸水[重生](66)
换做事寻常,每逢璇昆山上的的下雨天,只要他还没有回木屋,在外面晃悠,他的小师弟就一定会握着一把伞跑出去寻他,替他撑伞遮雨,用最温柔的声音告诉他“这样是会感冒的”、“我可舍不得大师兄生病”。
可是现在,取而代之的只有身后的一声隐藏着滔天怒火的怒吼。
“凤迟龄!!!”
耳边被似乎压抑许久,最终却在这一刻承受不住而爆发的嘶吼声贯彻,凤迟龄的脊背微微僵住。
他能感受得到自己的背上正被一股狠戾视线盯着,仿佛是要把自己给硬生生刺穿。
荆无忧从来不叫凤迟龄的本名,只会用最软糯的音色呼唤他“大师兄”、“师兄”,而如今,他不但直呼,而且还是用最可怕、凶狠的语气喊着,比起呐喊,更像是在咆哮。
“你说的这些话都是认真的吗。”
他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人,手指深深陷入在皮肉里,鲜艳的血液嘀嗒在地面上,与雨水相融在一起。
“你今天要是走了,就不再是我的大师兄了。”
嗓音无比沙哑,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刻印在凤迟龄的心头。
凤迟龄静静地站立许久,心想这样最好,要是让他跟着自己,谁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伤害到他。
反正至始至终,天道不仅只赋予了他一个人的不幸,还有他身边的人。
祸国殃民,害人终害己,哪怕洗心革面,结局终是不变。
最后,凤迟龄闭上双眼,仰天深深呼了口气,随后接着迈步离开,对身后人的话恍若未闻。
等那抹单薄的水色身影完完全全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后,荆无忧陷入皮肉里的手指越陷越深,鲜血如泉涌淋漓,到头来竟是血淋淋的不能看。
可比起凤迟龄给他留下来的剑伤所传递来的疼痛,却如千分之一,微乎其微。
他死死地咬着牙,面部狰狞,目眦欲裂地盯向远处,两眼血红,胡乱咆哮的灵力在体内横冲直撞,毫无章法地激荡着,脚下的地面明显有了龟裂的痕迹。
你离去的背影如此坚决,到头来,竟连一个回眸都无法给我。
须臾,凝结在荆无忧周围的浑厚灵力顿时发泄,乱世纷飞,磅礴气势犹如排江倒海而毁天灭地。
既然你已选择离开我,来日我便再不会温柔以对。
希望你不要后悔。
·
小雨越下越大,雷鸣声似有似无地再次响起,人世间再也没有留得住他的地方。
上官允用他的溯雪剑杀了洛潇,可他却没有杀了上官允。
中了噬魂蛊的人又怎能明白自己当时在做什么?
而操控着噬魂蛊的人又是谁?
是他的残魂,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他。
杀了残魂,他就得死,因为那是他的命格,是他的一部分,他要找谁复仇。
不知不觉,凤迟龄已经来到璇昆山山脚,遥望远方一片翡翠色的大湖,振作似的拍了拍双颊,心想师尊如果没有死呢,上辈子他既然能重生,这辈子说不定也……
可是,一丝气息都没有。
被溯雪剑刺中要害,真的还能活下来吗。
“师尊……你的尽量,我可以相信吗?”
湖中翻腾,一条巨蟒冲湖底蹿出,一双金色竖瞳直勾勾地盯着他,在看到对方眉心那心魔的标记时,它愣了愣,随后若无其事地吐着蛇信子道:“尊主,您回来了?”
凤迟龄抬眸道:“回来了。”
蟒蛇继续口吐人言道:“您这次回来,多久再出去?”
凤迟龄旋身上了一片漆黑小舟,稳定坐下。他全身都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额前的碎发更是半贴不贴在脸颊上,略显狼狈却又不失美丽。
“百年内,我都不会再出去了。”
暗无天日的邪绫界,聒噪糟心的群魔乱舞,与那个人曾走过的那一条道路。
如今想想,他们当时如果真的就一直待在这里,不再去外边,不再理世俗红尘,事情的事态是不是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呢。
驭魔镜被凤迟龄砸了开来,众多妖魔鬼怪被放了出来。雪狐揉了揉眼睛,在看到凤迟龄的那一刻,神色不由得黯淡几分。
即便是待在驭魔镜里,也依旧能察觉到外面的景象。他是知道在凤迟龄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入的魔。
雪狐手脚无处安放,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只听它扭捏着身子,颤颤巍巍地道:“尊主,您……没事吧?”
刚说来雪狐就想给自己扇一个大嘴巴子,它这说的都是什么屁话。
洛潇对于凤迟龄来讲有多么重要,这是邪绫界所有魑魅魍魉都知道的事情。洛潇在他面前离开,他的尊主怎么可能没有事!?
或许是凤迟龄已经累了,原本就半睁不睁的双眼又敛上了一些。
他淡漠地睨了一眼雪狐,也没开口,兀自转身,在所有非人之物的担忧下,朝着邪绫殿堂走去。
“尊,尊主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入了魔?”一位没有待在驭魔镜里的小妖小声询问道,“况且好想还不是寻常的堕魔,更像是……有了心魔。”
“对啊,上次我见尊主来的时候还挺开心的,身旁也有一位相貌不错的年轻人跟着。这次不但单独回来,心情跌落,身上的戾气竟然还会强大到这种地步,莫不是出了什么很严重的事?”
要是将洛潇已死的消息扩散开来,好不容易等尊主有一天能够逐渐淡忘,结果又被哪个不识相的小妖怪提起,唤醒陈年往事,那还不如让这些东西什么都不知道来的要好。
于是,银狐斥道:“哪会出什么严重的事,尊主只是心情不佳,你们最好少在背后议论纷纷,当心终有一日被尊主听到,下令剥了你们的皮。”
“怎么可能不严重啊,那可是心魔啊,如果不及时去除心魔,严重的还有可能危及到性命啊!”
雪狐瞪了一眼对方,道:“这个我们会不知道吗?如果你们是为了尊主好,就不要在提及此事,扰乱尊主的心神,这是作为下属的我们唯一能为尊主做的事。”
听到这番话,那小妖瞬间没声了,底下的其他妖魔鬼怪也觉得雪狐说的这番话很有道理,表示再也不提及此事。
手底下的这群人暂时是解决了,金狐凑近雪狐的耳边,轻声问道:“现在该怎么办,我怕尊主承受不住,做出傻事。”
雪狐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会的放心吧,尊主的心性是不可能脆弱成这样的,我们也不要时不时就去打扰尊主,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人静一静。”
平日里的雪狐永远是一副吊儿郎当,不怎么靠谱的样子,如今望它正儿八经的模样,火狐忍不住吐露心声:“如果你能一直保持着这种正经的态度,姓荆的那小子也没理由再欺负你了吧。”
一提到荆无忧,雪狐当场就气地跺脚:“靠,你不说我还忘了,那小子竟然敢直呼尊主的大名!他以为他谁啊,尊主不接受他的告白,说的稍微过分了一点,他就敢冲尊主撒气?他有啥资格生气?气煞人也!”
银狐摇头叹气道:“其实我觉得尊主当时说的是过分了点,毕竟那个小子也是为了尊主着想。”
“你想想啊,换做是你的话,每天这样漫长地等待,期待,为的只是能待在他的身边照顾他,结果不但连这点都曾不留机会给他,还被尊主那样说,是我的话绝对气到要命……可是比起气愤,更多的应该还是不甘吧。”
☆、巫华宗
巫华宗, 是位于丛林深处的一个修真门派。
地处偏远,不易发现,与席淮君所在门派鸣轩阁为对立关系。
据说两代掌门在很久之前因私人恩怨各自创建了所在门派,关系不甚友好,使得如今的弟子也传承了那两名祖师爷的德行,皆对对方门派的弟子嗤之以鼻。
巫华宗宗门名气虽然不算小,箭术算整个修真界里大大小小门派中数一数二的, 也因此曾受人广泛流传。
门中弟子人数虽然稀少,但好在都是有本事的精英。
可到了第十三代掌门刚刚继位的时候,听说是掌门觉得比起寥寥无几的几个精英, 人多势力看上去实力会更庞大一些。
乃至于在近几十年来,招收新弟子要求大幅度降低,一些主攻于箭、伞的修士全都涌来报名。
男子修炼前者,女子修炼后者。
要求为达到炼气二阶, 再进行一场灵根等级测试,只要不是差到无可救药的地步都可以正式入门。
所以近些年巫华宗招收进来的都是一些没什么天资, 修炼起来也没什么起色的弟子,导致门派实力与名气愈发下降,中途离开的弟子也愈来愈多。
巫华宗的第十五代掌门对此伤透了脑筋。
三年过去,又逢巫华宗与鸣轩阁招收新弟子的一日。
若是与鸣轩阁的地域宽敞, 神似仙境,以及最近的名气比较起来,巫华宗相对要显得落魄许多。
要名没名,要实力没实力, 修炼的地方还是生存着花鸟鱼虫,蟒蛇野兽的丛林深处。
一个连最基本的安全保障都不一定有的门派,又有谁敢来。
正在第十五代掌门觉得本门派已经再没希望崛起的时候,一位头发雪白、胡子也是雪白的长老,在门派招收弟子的当日,往门派里带来了六位新弟子。
掌门与巫华宗原有的弟子全都出来跑出来相迎,前者大致打量了一番这些通过那门槛极低的测试,一跃至此的新弟子们,心中留下了心酸的眼泪。
今年有六位前来报名,比上一次招生多了足足一半。
六名新弟子,四男两女;原弟子,六十一男三十四女,现今算来竟破了百人。
实在可喜可贺。
“呀!”
倏然,巫华宗原弟子的小师妹乍呼道,她年龄不过十六七,正是处于萌发心悸的时候,只见她双手贴在脸颊上,露出的半张脸尽显娇羞之色,正直勾勾地盯着新来的一位弟子。
那位弟子宛若松柏地站在最边上,其他新弟子旧弟子闻声全都顺着那小师妹的视线往那人身上瞅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许多妙龄女子的春心都荡漾起来了。
那位备受瞩目的新弟子一身的黑衣,个头很高,一路过来眼睑都是半垂着的,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层阴翳,瞧不出其中色彩,冷淡的仿佛不曾理会世间万物。
荆无忧比三年前的个头又高了几分,体型也变得硬朗,在褪去青涩之后,整个人仪表堂堂,风流倜傥。
要说现在的他外观上有一个唯一且致命的缺点的话,那就是有些目中无人了。
几名弟子,甚至是掌门都觉得在他的身边似乎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可怕气息。
其他弟子都有说有笑,只有荆无忧一个人全程都没有说过话,使得旁人更不敢与其接近、搭话。
到头来只有掌门与几位女弟子曾试探着与他交流。
·
训练中。
暖风轻拂,茂密的树叶相互间婆娑着发出哗哗响声。
别的弟子都在练习射箭的射箭,运伞的运伞,丛林深处中各种灵力大盛,令人眼花缭乱。
唯有荆无忧独自一个人坐在一颗偌大的石头上发着呆。
他支着一条腿,手里捏着一跟树叶的茎,想心事般盯着树叶发愣。
娇嫩的枝叶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左转转右转转,过于平淡的脸色上透露不出半分喜怒哀乐。
蓦地,在那漆黑的眸子里除了碧绿的青叶,还映照出了一双水蓝色的靴子。
他的眸子全被这个颜色给占据了。
荆无忧动作不变,微微睁大了眼睛,即将再次陷入一轮神游时,然后就听到身前传来一句铺天盖地的责骂声:“你这小子,怎么不同其他弟子练习,还坐在这儿偷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