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就是祸水[重生](23)
他慢慢俯下身,伸出另一只手在荆无忧的头顶上轻柔抚摸,语气放缓道:“谢谢你。”
感受到对方身形猛然一颤,凤迟龄手微微僵住,心道莫不是他说错话了,尴尬须臾后又改口道:“让你担心了,真不好意思。还有,你的伤势怎么样了,我……”
话音还未落,荆无忧倏然抬头,这下轮到凤迟龄愣住了。
这孩子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可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与染上一抹殷红的眼角可不是假的。
漆黑的眼珠微微闪动,清晰映出凤迟龄的身影来。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表情,凤迟龄便觉得以现下这个事态来看,不太好轻易糊弄过去了。
☆、沐浴
木屋·卧房
外界云雾飘渺,鹤唳袅袅,染上一幅针织的彩霞画。
晚霞透过窗户映照进来,恍惚间,竟把屋内照得呈现七彩。
屋子里头一小截烛火燃燃,摆放着一只沐浴用的木桶,里面灌满了清澄的热水。
由于气候较为寒冷,凉风习习,温差较大,远远望去,便能瞧见在那只水桶里由内而外,散发出滚滚白烟。
距离在门到那放置水桶的窗户处还隔有一道屏风。
上头竹叶青青,小鸟依偎,有山有水,清奇俊秀。
一叠崭新的水蓝色衣裳叠放在桌案上,被血渍、潭水浸泡得不成样子的长袍从肩膀开始,沿着那优美的线条渐渐滑落在地。
凤迟龄将束于脑后的蓝色发冠取下后,瞅了一眼自己右手臂上的伤口,思忖着这么一泡应当不会再次感染。
接着他不动声色地取下脸上的面具,上面也糊满了泥巴,滑稽非常。
凤迟龄啧几声,用手舀起一碗水对着它冲洗一遍,洗完后用密布擦得隐隐泛着白光。
这么一洗,不但泥土被洗了下来,就连红红绿绿的颜料也被一道冲刷了干净。
等洗干净,凤迟龄双手捧住,将它如同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放置于干净的衣裳上方,自己跨入水桶中央,膝盖一曲,坐了下来。
温热的水没过下巴,及于鼻尖,可能因为太过舒适,他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肯再动了。
凤迟龄闭着眼,浓密纤长的睫毛自然往下垂,如蝶翼般隐隐打着颤,白玉似的肌肤上乍一看,竟有浮光流动,额前那被水打湿的青丝半贴在脸颊上。
那书上写着的眉目如画,面若桃瓣,貌似也不及这张被雾气埋没,若隐若现的脸要来得摄人心魂。
屋外,轻微的脚步声倏然传来,由远及近,凤迟龄的眼睛眯开了一条缝,除此之外无动于衷,自管自地泡着。
那脚步声在走到屏风前就中道而止,娇小的拳头微微握紧,杵在原地好久,咬了咬呀,仿佛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大师兄,伤口怎么样了?”
以他这个位置,只能隐隐约约望见凤迟龄的肩膀,况且那如玉般皎洁的肌肤大多都被散乱的黑发所遮盖,跟以往相比,也不见得能看出什么。
凤迟龄双臂撑在木桶上,微微昂起头,道:“这点伤不算什么,少杞人忧天了。倒是你,去我房间里待着,等下我替你疗伤。”
荆无忧轻声道:“师尊已经替我疗伤过了。”
凤迟龄一顿,随后应道:“哦,那没什么事了。”
荆无忧在屏风前踌躇片刻,背过身,就地而坐,道:“大师兄,之前在后山幻境里,我好像看到你的脸了。”
凤迟龄:“……”
没听到有所对方搭话,荆无忧连忙解释道:“但是就只看到了眼睛,而且看的还不是很清楚。但是……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大师兄你其实长的……”
凤迟龄语气自然地打断道:“你只从一张完整的脸上看到眼睛这一小部分就随意下定论,不会觉得太草率么?谁知道鼻子和嘴巴是不是歪的呢。”
“……好吧。”荆无忧无法辩驳他这段话,顿了顿,他又唤道,“大师兄。”
凤迟龄道:“干什么?”
“你做事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
此话一出,凤迟龄眉间一抽,侧首道:“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荆无忧抱膝坐着,抬头盯着天花板,若有所思,“或者说你要冲动也没关系,可是能不能带着我一起。单单就你一个人的话,我有点怕。”
……这小子在说些什么?
不会以为正处于炼气阶段的自己能帮上我什么忙吧?
除了拖后腿还能……不过回想起来,这小子似乎还真有点用处。
这份用处并非见于修为之上,而是在于头脑。毕竟能够想到抠人家眼珠子来充当弹弓载物,也是没谁了!
可是一次尚可,下次就不见得会有那么幸运。
在这个世上,弱肉强食才是王道,没有强大的能力保护自己,即使再能耍小聪明、小手段,也断不能持之以恒。
水声哗哗,凤迟龄转了个身,双臂交叠横于木桶边上,下巴抵在手臂上,一双眼直直盯着屏风,仿佛能穿透过去,直接看见对面人的后背。
半晌,他开了口:“那你就好好修炼,等你哪一天变得足够强了,再说这句话也不迟。”
荆无忧微微一怔,睁大了眼睛,瞥头问道:“……师兄的意思是?”
凤迟龄:“嗯,如果修炼有什么地方卡住,可以跑来问我,随时恭候。”
荆无忧愣了愣,贸然转身,先前的失落感像是被狗吃了,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兴奋得从地上跳起,爬到屏风上头,目光炯炯地冲里问道:“真的吗大师兄!?您,您可不能反悔。”
他看到的只是一抹露着肩膀的背影,长长乌发柔顺直下,散发出黑玉般的光泽,凝结成的几滴水珠在那人的肩膀上流转,浮在半空中的水气绵绵而动,将那线条过于完美的肩膀轮廓照的若隐若现,莫宁给人一种若即若离,有心触碰却又不敢接近的映象。
光是只看背影就叫人忍不住直喷鼻血。
这样一望,荆无忧一时愣住,等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后,双手兀然失力,吓得从屏风上摔了下来。
他半跪在地上蹙起眉头,那边却传来凤迟龄不急不缓,无波无澜的声音:“不反悔,话说回来,你现在有事做不?”
荆无忧先是摇摇头,突然发现大师兄现在看不到他的反应,接着开口道:“没有,师兄有什么吩咐。”
凤迟龄道:“我忘记拿皂荚了,你帮我从卧室里取一块出来。”
荆无忧:“只是递给师兄就可以了嘛?”
“不然呢?”凤迟龄带了点戏谑的语调,道,“难道你还想帮我洗?”
他纯粹只是说笑,谁知一阵殷红迅速爬上荆无忧的脖颈,沿着脸颊飞流直上。
他半低着头,手抵在唇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耳角微微泛红,语气从原本的羞涩慢慢化为坚定:“如果师兄不介意的话……我可以!”
凤迟龄:“……”
驳回前言。
另一头,在那积满尘灰,也坚决不打扫的房间里,上官允正在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什么。
洛潇负手而立站在屋外,本想是用清尘诀替他清扫一下屋子的,如今看他手忙脚乱地翻东翻西,估计不把这件屋子翻个底朝天不会罢休,以免刚打扫完没多久的屋子就又被搞乱得乱七八糟,于是洛潇便打算在他忙活完后再行动。
上官允时而叉着腰望东望西,时而蹲下身子乱趴,从屋子的一角跳到另一角,个个颜色迥异的包裹尽被翻了个遍,可似乎还没找到他要找的东西,懊恼地原地跺脚。
找的着实急了,还会飘出几句脏话。
洛潇实在是看不下去,在门口问道:“阿允,你在找什么?”
上官允双手叉着腰,一副急匆匆的模样,连连答道:“药啊药啊,我在找药。”
洛潇挑眉道:“药?什么药?”
上官允抹了把额头的汗,挥汗如雨道:“治外伤的药,家里祖传的,效果特别好!”
洛潇道:“给谁用?”
上官允道:“大师兄啊。”
说完,他又弯下腰刨地似地翻找起来,搞得周围灰尘四起,嘴里还在自言自语:“我记得我是带过来的啊,这会儿怎么都找不到了?难不成还会莫名其妙地失踪?唉,真是烦死了!”
“龄儿受伤了?”
上官允道:“是啊,那条胳膊伤得简直没眼看,又是流血又是怎的,我从小到大还没受过那样的伤,只要伤了,哪怕是一点小破皮,我肯定喊得比谁都响亮,让那群下人贴身伺候,天天送本少爷见大夫!”
洛潇沉思片晌,道:“除了胳膊还有哪里伤了么?”
“这个弟子就不知道了。”上官允眼光飞快周转,最终停滞在一个梧桐色小药瓶上,连忙捧起,指着它狂戳道,“就是这个了……你说你这小玩意儿害我找了老半天,不知道本少爷的时间和精力都是非常宝贵的么,你怎么还怎么还怎么还?他奶奶的!”
望他性子已经急躁到能对个瓶子这般撒气,洛潇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去看看他。”
等他刚掉头迈出一步,远远就望见荆无忧蹦蹦跳跳地往这里跑来,脸上露出的表情是难以言喻的兴奋以及激动。
可在对方无意间抬眸,望见洛潇正直勾勾地看着他时,这份笑容又猛然收住,在绷得有些僵硬的前提下,逐渐转变为尴尬,最后低下头,颇显羞涩地用手指抠了抠脸颊,慢步走了过去。
待荆无忧扭扭捏捏地走到自己面前,洛潇莞尔道:“什么事那么开心?”
荆无忧抬眼半晌又敛了下去,两只手背在身后扭捏着,抿嘴笑道:“没什么师尊,就是觉得大师兄人很好。”
洛潇瞧他这模样也不禁笑出了声:“只是觉得他人很好的话,会高兴成这个样子?”
闻言,荆无忧头垂得更低了,唇角却不自知地愈发上扬,站立的姿势也没有以往那样给人一种警惕性,反而还有种飘飘欲仙,欲倒不倒的既视感,可爱得很。
听到外边动静,上官允握着手中的小药瓶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一望见荆无忧就跑上前直拍他后背,嬉皮笑脸地道:“哟,三师弟,心情不错啊。大师兄洗完澡没,洗完了我好给他送药去。”
☆、屋中问
荆无忧被他拍得身形一颤一颤,不过好在他现在的心情正如上官允所说,确实挺不错的,就也没跟他一般见识,道:“应该洗完了,不过大师兄可能要就寝了。”
上官允惊乍道:“就寝?这么早!?现在才几点,亥时都没到呢吧!”
荆无忧非常无奈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心道若是在这个时候放他去见大师兄,凭他那大嗓门,十之八九又要被轰出去。
洛潇拍拍上官允的肩膀,笑道:“无妨,我先与你们师兄说会儿话,你们若是也有事,也可一道跟来。”
上官允刚要连声叫好,就听洛潇道:“前提是得等我与龄儿单独说完,你们才可以进去,期间不允许偷听,明白了吗?”
今晚冷风瑟瑟,刮得外头枝叶颤颤。
如今尚处于春冷时期,故卧房内烛火窜动,照映在四壁上,平添一份暖意。
由木制成的床榻边便是窗,窗前摆放着一株兰花,在月光的折影下泛着幽幽银光。
微风细细一吹,那娇嫩的花瓣便一抖一抖的,好似一位翩翩起舞的俏丽佳人。
凤迟龄身着白色里衣站在榻前,将那枚被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面具放置于床头上,双手抓住雪白的被褥抖了几下,打算立刻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