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硬着头皮道:“回陛下,公子皮肤闭而为热,脉浮缓,气血阻滞,兼之郁气攻心,微臣稍后开几副药,公子需好生静养,万事顺心些。”
秦嘉谦目光沉沉,心知肚明有异常,却不敢多问,万一太医原本要说的是没清理发热,被邵望舒阻止了呢……
殿中全是人,是不大合适。
“朕知道了,下去吧。”
哄睡了邵望舒,秦嘉谦回到正厅,头疼地靠在软塌上,屏退了其他宫人,只留了来福和明珠两人,一点一点问他今晚的疑惑。
秦嘉谦理了理思路,“先说邵望舒,朕跟他…… ”秦嘉谦说不出口了,来福会意,竹筒倒豆子似地解释:“公子是成阳郡王的妾室与前任夫君的孩子。”
来福看秦嘉谦依旧是满脸疑惑,估计他连成阳郡王也忘了,从头讲起。
十三年前。
冷宫在王宫西北角,偏僻异常,王宫原先是没有冷宫的,后来有个妃子流产后疯了,拿着火把见人便要烧,无人敢接近,宫殿慢慢就没了人气儿,索性改成了冷宫。
冷宫平日里没什么人来,先帝念旧,不是会把妃子打进冷宫的性子,秦嘉谦六宫空虚,用不着冷宫,因此里头一个妃嫔都没有——自然也没有伺候的宫女太监。
宫殿闲置多年,从未有人居住,庭院中杂草丛生,长了足足半人高,杂草颜色偏黄,树木也疏于打理,乱糟糟聚了一团。殿里的窗户空空荡荡,原有的窗纱风吹日晒,渐渐褪色,起褶,发烂,最后稀稀拉拉破破烂烂,殿中除了每个宫殿必须配置的床榻,其他家具摆件陆陆续续都被搬走了,如今只剩空屋子。远远瞧去竟有些鬼气森森。
夏日里,王宫总是格外的难熬,暑气蒸腾,路上似乎都冒着热气,知了没完没了,几个小太监拿着粘钩爬上爬下的粘知了,免得这东西叫得贵人们心烦。
秦嘉谦刚刚继位,少年人火力旺,在殿中待不住,满宫寻摸凉快地,带着一个贴身太监来福,哪里林子多往哪走,一路从王宫最中央的含章宫走走停停,来了冷宫外的路上。
“这里倒是凉快。”秦嘉谦瞧见左右无人,没人注意「君威」,三下五除二跳上了树,秦嘉谦对着来福伸手,把来福也提溜上来,放在树杈上,秦嘉谦点评:“这儿不过树多了几棵,却比别地都要凉快得多。夏日若能住在这里,再好不过。”
来福听得冷汗津津,道:“陛下,这儿不干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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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季太嫔
闹鬼呢。
秦嘉谦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这些不吉利的事宫人们素来不敢同贵人提起,怕冲撞了主子,秦嘉谦好奇:“怎么个闹鬼法?”
来福掰着指头一点点数:“冷宫没人,但时常有脚步声传出来。”
本该空无一人的冷宫,探出一个小脑袋,六岁的邵望舒穿着明显不合身、洗的有磨损的衣服,头发松松垮垮扎着,用一根磨到光滑的树枝簪着。
来福继续道:“时常有鬼清理荒草。”
小邵望舒手里拿着个小镰刀——从伺候花草的小太监那儿顺来的,蹲在地上,从院子这头开始割,他手上没力气,只能一根一根割,院子杂草长得太快,没法通行,他得了空就会割一点,尽量弄一条够一人通行的路。
来福举起三根手指:“在那附近的宫女们说丢过东西!”
现在是正午时分,但邵望舒还未用过早膳,肚子叽里咕噜,好在已经习惯了,尚能忍耐。自他来冷宫居住,宫里一贯不管他的饭食,附近有个宣花殿,住着几个小妃嫔,因这里离膳食司太远,每每送来饭食都冷了,先帝特别恩准她们在宣花殿开了个小厨房。
邵望舒看看天色,估计这会儿宣花殿主子们正在用饭,等她们用完了,会剩一点,平日直接喂宫里的猫猫狗狗,邵望舒便趁宫女们喂之前去偷点吃的。他昨晚偷的两个馒头还藏在殿里,馒头能多放几天,他舍不得吃。
秦嘉谦不信鬼神之说,好笑地看着来福:“还有么?”
来福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终于找出最后一条例证:“晚上有小孩的哭声!千真万确。”
“确定不是猫崽的声音?”秦嘉谦道,猫崽和小孩子的哭声很像,若不注意,容易误听。
“真的。”来福信誓旦旦。
秦嘉谦把来福说得汇总了一番,这不像闹鬼,更像是住了个人。
宣花殿那头鬼鬼祟祟出来两个小太监,推推搡搡着朝冷宫这头儿来了,秦嘉谦环顾四周,树叶把他遮得严严实实,从路上瞧不见自己,放下心来看戏。
左边那个太监小声道:“主子那串香珠你藏哪了?”香珠是淮国北边的大晋才产的珠宝,因其自带香味得名,每年流入淮国的很少。
他声音极低,论理只有右边的小太监能听到,偏秦嘉谦是习武的,耳聪目明,把他的声音都收在耳中。
右边那个小太监谨慎些,附耳说了一句。
“主子现在要找香珠,怎么办?”左边太监嘴上问要怎么办,腿却实诚地朝冷宫去了。
宫里都说闹鬼,他们这住得近又胆子大的早来看过几回,跟闹鬼没什么关系,是住了个小灾星,活生生的人。
只是这灾星和鬼也没甚分别,都一样不吉利。
他们跟的主子是个大大咧咧的主,先帝的季嫔,如今尊称一声季太嫔,季嫔从前得宠,不缺东西,珠宝都收在匣子里,多了少了心里也没数,只要管珠宝匣子的女官不提,她能直接忘了自己还有这珠子。太监和女官偶尔顺走几串,无事发生。
秦嘉谦继位后,虽说季嫔升成了季太嫔,似乎更尊贵了,实则不然,季太嫔无子女,无法随着子女出宫,宫里除了太后皇后以外的女人过得好不好,全看得不得宠,太嫔们再没得宠这个说法,不过是宫里可有可无的主子,被克扣了月例也没处说理,除了抱着太后大腿,再没别的方法。
季太嫔手头紧了,想着变卖些珠宝,折换点银子,抱着珠宝匣子一数才发觉不对劲,当即把宫女太监们都传了过来,要他们交代东西去了哪。
说不出来就传板子。
太监们没法,不约而同想到了住在冷宫的邵望舒——他平日就常来偷馒头剩菜,说他来偷珠宝,也说得过去。
小孩子能为自己辩驳什么呢?
秦嘉谦眼看着他们一人一脚踹开门,来福惊了,道:“好大的胆子,闹鬼还敢进去!”
秦嘉谦冷笑:“哪里是闹鬼。”
秦嘉谦从树上跳下来,顺手把来福也拉了下来,跟着太监走过去。
小邵望舒人还没有杂草高,蹲在院子里割杂草,被杂草掩盖,两个太监进来一时间没找到人,“人呢?”
小邵望舒机警地竖起耳朵。听了片刻,邵望舒瞬间提心吊胆,他记得这两个人的脚步声,是隔壁宣花殿的太监,邵望舒想起昨天偷的两个馒头,他从前只偷一个,昨天不知怎么鬼迷心窍,偷了两个,八成是这两个馒头被人发现了,找上门来了。
当小偷总有被发现的一天,邵望舒闭上眼,竭力镇定下来。
两个太监估摸邵望舒藏在屋里,拨开杂草朝殿里走去,邵望舒捏紧了镰刀,在杂草的掩护下蹑手蹑脚地贴着宫墙朝宫门外走,太监们没注意到草丛的异动,竟叫邵望舒真的走到了宫门口。
邵望舒回头,两个太监已经到了殿门口,邵望舒立刻撒丫子狂奔,冷宫后面有片林子,他会爬树,可以先躲在树上。
邵望舒冷不丁撞在一个人身上,缓缓抬头,和带着成群的宫女太监前来的季太嫔打了个对眼,两个小太监说他们知道谁偷了季太嫔的东西,然后就离开了,季太嫔越想越气,干脆带着人出来看看,没想到居然是冷宫的「鬼」。
季太嫔拎着他的细细的后脖颈:“就是你偷了本宫的香珠?”
香猪?
小邵望舒被提溜起来,没想明白香猪是什么吃的,宣花殿的剩菜都是混在一起的,装在一个桶里给猫,邵望舒不知道里头有没有香珠,莫非肉香的猪就叫香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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